之所以事隔這麼多年還能憶起,並非是我記憶如何之好,完全是因為當初在棺材內聽到的聲音太過獨特,獨特到一輩子也忘記不了。至今我都不敢確定那寫事情到底是做夢還是真實發生。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有個人和我擠在棺材裡,用一種完全形容不出,極為空洞飄渺的聲音跟我說過話。
而那日將我從三嬸樓房拉跑的中年男人,臨走時說了那麼一句話,聽進我耳裡也是十分飄渺空洞之感。
也許人與人相貌能長得極其相似,但聲音卻各有不同,每個人的聲音都有其特點,至少我記事以來身邊的、學校的那麼多大人小孩,口氣可以一樣,但沒有誰和誰的聲音能一模一樣。
抓住了這一點線索後我隱隱有些線索,更多的則是疑惑,疑惑那個中年男人的身份,更疑惑他當年為何躲進棺材裡,所有的一切好象都隱藏在深深的迷霧裡,讓身在其中的我看不清也摸不透,只能被動的接受一切……
在家養病的日子裡我學會思考問題,將過往發生的一切在腦海中串聯起來,我忽然發現這些怪異事情並非全然無跡可尋,一切的起因完全就是因為**的逝世我躺在棺材裡開始發生。而據三嬸所述,恐怕**在逝世之前就死過一次,是間接被三嬸給害死的,想來她是看不順眼**年老體衰還和她住一個屋簷下,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實在是厭嫌這才動了歪腦筋……
也許時光真的可以將原本緊密的一切變淡然後更淡,直到了無痕跡,無論是恐懼或者懷念,甚至親情也好養育之恩也罷,過了這麼些年頭三嬸終於肯說出實話,而**僅僅也只是有些訝異,三叔也不過是有些憤怒,其它叔叔與父親暫時不知道此事,可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還能讓三嬸償命不成?
頂多只是背後私下罵三嬸不是東西,難過一番,然後忘記此事——僅此而已,說不定其他嬸嬸們還會拍手稱快,讚揚三嬸早日解決了**那個大包袱吧。
這種兒媳婦對公婆不孝的例子在我們村並不鮮見,我就經常見到許多老人們奔波勞苦一輩子為兒子造了樓房娶了新娘後就鬧了分家,兒子媳婦住在高大氣派的新樓房裡,老人們則窩在土磚老屋或者茅屋裡面,明明兒子好幾個也有的生活得很滋潤卻沒一個肯贍養老人。畢竟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而且幾乎都是一身的病平日裡都會咳咳吐吐,連吃喝拉撒都要人料理,俗話說得好,久病床前無孝子,時間一長子孫們自然不願意管閒事。
面對這種境況,老人們除了偶爾跟外人埋怨和哭訴幾句外並不會過多去爭求什麼,除了種點菜園外就會蝸居在老屋裡,坐在滕椅上遙望著天空靜靜等待著生命消逝,想來他們早已接受或者明白晚年悽慘的命運,而且這種命運就好象是個死循環般一代接著一代,每個村裡甚至每家每戶都有。俱是老的為小的一輩子受盡苦難,小的心安理得享受著一切的同時卻對老的不聞不問,等到小的到了一定年紀後又開始為更小的受苦受難……
有時候我甚至在想,若農人一輩子皆是如此又有什麼意義?生命難道就是不停地循環和重複著某寫事情的過程嗎?除了臉朝黃土背朝天日出而勤日落而息地生活著,為了下一代奔波勞累飽經風霜,在歲月的磨礪下變成肩膀再也挑不動擔子,手裡再也提不動重物的遲暮老者時,才會有並不算多的時光給老人們感慨和懷念,而這個時候的他們早已是百病纏身,腰板佝僂,等度過這生命中最安詳也是最淒涼的時光後化為黃土,進入墳墓中,被時代所拋棄為歷史和後人所淡忘,只有每年清明時會有後代在墳頭燒些紙錢,等延續幾代後就變成一座無人祭奠的孤墳……
如果一輩子的意義只是為了活著和傳宗接代,然後為了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去奔波,是不是也會了然無趣呢?至少現在身為小**的我始終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對於我來講委實深奧了些,而且古往今來的人都是這麼活著,好象並沒有什麼不妥……
只是一個人思索這些時我就會很懷念柱子,懷念兒時那些破舊泛黃的時光。那時候天空真的很藍,陽光也很和煦溫暖,無憂無慮的我們每天趴在泥地上打著彈珠拍著洋畫,每天吃了睡,醒了玩極少為其他事情發愁,偶爾和其他大孩子打起架來柱子也會像頭小牛犢般第一個衝在前面,將其他孩子打得滿村跑,還天天羨慕著大人可以幹這幹那小孩子卻什麼都得守規矩……
可為什麼,那些曾經羨慕的長大經歷在自己身上後,隨著年齡的增長懂得也越來越多後,快樂反而越來越少了呢?難道真的是越無知越快樂?
正思索間我忽然被姐姐搖醒,抬頭一看車已到站乘客都下得差不多了,我趕緊隨**他們下了車走了一段路程在江邊渡口買了票,還來不及多眺望幾眼瀰漫著晨霧的江面時輪船就開了過來。許多要過江的人紛紛登上船,我們也跟了上去尋了座位。**告訴我,等過了江就到了H市,再坐幾個小時的車到XS縣,再轉個兩次車,走上十里山路,就能到她的家鄉……
一路坐車都快把我腸子給噁心出來,在頭疼之餘更是佩服父親當年居然找媳婦找這麼遠,還找到山裡去了。要知道在那個年代交通更不方便,也沒有電話之類的東西,想來定然是父親年輕時比較窮害怕娶不上媳婦所以才跑到這裡來,在家裡相冊中我還看到一張黑白寸照,上面有著父親年輕時候的模樣,看上去的確很英俊。父親也常常跟我說他年輕時候相貌好,**一眼就相中了他之類的話,我並不以為然,我始終認為父親的相貌跟我比起來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想著這些無聊的問題時間過得異常的快,在H市坐了幾小時的車程,到了**所謂的XS縣城後已經無車可坐,四個人坐了兩輛載人的摩托車,越過崎嶇的馬路行駛了很久,沿途風景由開始城市的繁華變成縣城的老舊,再到鄉下的破敗貧瘠,最後簡直可以用荒涼來形容。
到了目的地後我看著連綿不絕的光禿禿大山,心徹底涼了,**說還得走上一個多小時的路才能到,現在太陽都快落山瞭如果我們腳程不快點,恐怕就得摸黑在山裡行走了。顧不得既酸又痛還可能起泡的腳,我硬著頭皮跟著他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山路很是歧途極不好走,直繞得我頭都暈了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還說是抄的近路,否則走大路最少要三個小時。
好在已經初夏季節,天黑得比較晚上,天際邊依稀還有一點光芒時,**指著極遠處一片隱藏在山腳下的密林說,越過這兩座山,穿過那間林子,就到她們村了。
我抬頭望去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嘴裡所謂的兩座山上密密麻麻全是墳墓,一座緊挨著一座,兩者相差頂多不到兩米,而我一眼望去兩座山頭上幾乎到處都是,這得多少座墳?這得死多少人?忽然覺得我們村所謂埋葬祖人的“土凹子”那幾畝地跟這些山墳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據**所言他們村世世代代居住於此,死了人就埋葬在山裡,不知道多少年積累下來才有這麼多,甚至有的墳包前連個墓碑都沒有。
在這些山墳間有條羊腸小道,我走在**與三嬸之間心中有些打鼓,眼角的餘光從一座座墳包上掠過,有的山墳都不知道被什麼刨了開,露出幾塊木頭之類的東西,想來是腐朽斷裂的棺木,甚至我還看到類似骨頭的東西,灰白灰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骨……
我剛想去瞧個仔細就被**蒙上了眼睛,拉著我快步行走,直到完全走出兩座墳山這才將腳步慢了下來,我也鬆了一口氣才發現背上全是冷汗,這墳實在是多得離譜。
遠遠地我望見一座小山村,還有不時升騰起的炊煙,在我們與村子中間隔有一塊比較大的池塘和林地,快到林地時我還看到幾個大人半蹲在地上拿著碗筷吃著,旁邊還有個半大的孩子站在一邊。本書首發來自,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