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身子變得越來越輕,彷彿鵝毛般隨風飄蕩著,整個人也如同木偶般被小女孩牽著手在空氣中飄蕩著,沿路上看到許多似是熟悉又覺得陌生的風景,我們一直飄到了桃子山上空,我看見下方有許許多多的小孩子,他們抬頭凝望著我,像是看到久違的親人般,臉上洋溢起開心的笑容。
這群小孩子當中簇擁著一個我所熟悉的人,她坐在一株桃樹下,身子被幾個小孩子緊緊摟抱著,臉上面無表情,甚至對我的到來看都沒有看一眼,兀自用手梳理著面前一個小女孩的頭髮,慢慢為小女孩紮起辮子,我認得那分明是姐姐。
我跟著小女孩輕飄飄落了地,走到姐姐面前欲開口喊她,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甚至發不出任何聲音連身子都無法控制,一切行為都是被古怪的力量所驅使著,甚至我感覺自己的思維變得十分混亂,混亂到我無法分辨眼前發生的一切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我一步步走到小孩子們中間,與他們一起嬉鬧著,玩耍著,似是被他們興高采烈的情緒所感染,剎那間我拋棄了所有憂愁與煩惱,沉浸在這份莫名其妙的喜悅中,忘記了學習,忘記了父母,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只想就這麼跟著他們在此處重複著這個簡單卻又令我覺得喜悅,永遠都不要改變……
姐姐坐在桃樹下面無表情地望著我們,眼中浮現強烈的渴望,我發現她的腿折了坐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但她臉上沒有半分痛苦的表情,好象折的不是自己腿般,拗不過她那懇切的眼神,幾個小孩子輕輕將她抬了起來加入到我們的陣營中……
“叮……”
一陣刺耳的轟鳴聲如同炸雷般響起,我陡然驚醒發現自己正站在教室外面,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額頭、背上以及脖子裡全是一陣陣虛汗,難受之極。我拿起袖子使勁
擦了擦,感覺自己身子又輕了幾分,但腦袋卻異常的沉重,我摸了摸額頭感覺十分冰涼,並沒有發燒的跡象。
數學老師收拾好備課本從教室裡走了出來,用眼角撇了我一眼,道:“餘藍,你是怎麼回事?生病了?”
我搖了搖頭,剛想說點什麼卻被他揮了揮手給打斷,“既然不是生病為什麼不認真聽課?你是不是以為你成績不錯就每天上課在那搞小動作?嗯?你以為我們老師不知道是不是?驕傲自滿了是嗎?像你這樣遲早成績下滑,以後能有什麼用?”
他嘴巴如同機關炮般說了半晌,中途幾次我開口欲言,卻被他惡狠狠打斷,我腦袋極不清醒的狀況下被他最後一句話惹怒了,大聲道:“我沒有!”
我幾乎是用全身力氣吼出來這句話,聲音十分之大,驚動了尚在教室裡的同學,他們透過窗戶紛紛用訝異的眼光看著我。數學老師可能沒想到我會反應如此激烈,也沒想到我敢當眾反駁他,頓時氣得渾身發抖,哆嗦著手指戳在我的鼻子上,咬著牙齒點著頭不停的說“好!”,接著他轉身拂袖而去。
“三條褲子破兩條,衣裳都打著補丁,有點微不足道的成績就不得了?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隨著數學老師遠去的背影,隨風飄來這句輕蔑的話語,剛好讓我與走出來課間休息的同學們聽到。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數學老師的背影,萬萬想不到這句竟然是從他嘴裡說出。我低著頭怔怔看著自己破舊還打著補丁的衣裳,再抬頭望向停駐腳步或是驚詫或是嘲弄的同學,感覺他們臉上都充滿與數學老師一般的譏諷神色。
我想自己的臉色一定煞白無比吧,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自己座位,虎子與黑皮關切的安慰著我,說了許多我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慢慢坐到座位上,將頭努力塞入姐姐用舊的書包中,耳旁似乎迴盪起數學老師那尖利如同刀子般刻薄的言語,忍不住悲從心來,淚如雨下……
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心裡慢慢崩塌,再也無法重鑄,我突然很懷念那群不知是否是夢的小孩子們,他們眼光是那麼純淨,沒有諷刺,沒有譏笑,更沒有差距與貴賤之分,就如同那碧綠如洗的藍天,不沾染半點塵世的駁雜……
一整天我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開始還會難過,慢慢的似變得麻木了,連思考都停滯了,放學後我感覺自己腦袋更加沉重了,身子輕得彷彿要飛起來般,我突然開始貪戀上這種感覺,我真的希望自己能飛起來,再也沒有一點煩惱,一絲憂慮……
回家後發現空無一人,我將書包放在一邊靜坐著,直到很晚後**才回來淚眼濛濛地告訴我,姐姐的腿摔斷了,是在學校裡從二樓掉了下來,現在在鎮上的醫院,她隨意給我煮了點麵條,又匆匆趕去鎮上……
我似乎忘記了思考,躺在床上很快進入夢鄉中,這次我很快就來到了桃子裡,那群小孩子們都在等待著我,姐姐也在他們中間,我無暇去思考姐姐為什麼不是在醫院而是在桃子林時,小孩子們又歡快的跳了起來,把我們包圍在中間,我加入到遊戲中忘乎所以,任由著小孩子們抱住我和姐姐的手腳,將我們朝地下拖著,地面上又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淵,我和姐姐在朝下停墜落著,永無止境……
我似乎分成了兩個自己,一個與姐姐們在陪著小孩子們墜落沉淪,另外一個則每天渾渾噩噩的上學放學。這兩個自己好象思想都變得極為呆滯遲鈍,連話都很少說,其中的一個我看到姐姐被車鬆了回來躺在床上,雙眼呆滯無神,**焦急得大哭,另外一個我依然和姐姐在桃子裡,墜落著,沉淪著……
這樣恍惚的日子似是過了幾天,當中有不少道士打扮的人圍繞在我與姐姐的床頭做著法事,但依然不見好轉。兩個我好象看客般經歷著這一切,世界的畫面都變得無聲,似是隻剩黑白兩色,如同水墨畫般,我看到自己和姐姐日漸憔悴,眼窩深陷,我看到在我和姐姐床上趴著許多小孩子,他們或是拉手或是扯腳有的還抓著頭髮,緊緊簇擁著我與姐姐的身子,而前來探望的本家親戚,似是根本看不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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