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下有鬼》 秋白蓝雨

我剎時間完全清醒過來,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從窗外的叫聲說不出的古怪,像是有人被強行捂住了嘴般掙扎哭泣,在寂靜的晚上顯得分外駭人。

什麼東西在外面叫?莫非是桃樹娘娘又來了?

我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滿臉褶子的老女人趴在地上嗅酒杯祭品場景,頓時間打了個寒顫,敲敲將被子往上攏了攏,頭也縮了進去。

可是這樣依然無法阻隔窗外的怪叫聲,這些聲音似是無孔不入般傳進被子裡,鑽入我的耳膜,如同浪潮般一陣接著一陣,折磨著我的身體與精神。

我忽然想起父親正睡在外面,他會不會出事呀?外面會不會是有強盜鑽了進來,偷材料被父親發現了?然後強盜將父親死死捂在被子裡?父親會不會被害死在被子裡?

這個念頭迅速佔據了我整個心田,焦急與擔心取代了驚惶與恐懼,若真是院裡進了強盜來了無疑是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甚至我們村就有幾個出名的慣偷,最為出名的人外號叫“野兔”,其人偷東西手法甚是高明,出手與逃跑的速度更是絕對一流。他曾經在村連襟家喝酒,喝著喝著連襟手上的表就不見了,又喝著喝著連襟屋裡藏的錢不見了,再喝著喝著連襟屋裡老人耳朵上的金項鍊也不翼而飛……

雖然事後被查出來是野兔乾的,礙於親戚關係私了了此事,但連襟始終想不明白野兔是如何出手的,明明兩個人一直坐酒桌子上對飲,根本未曾見野兔挪動一下屁股,但家裡財物偏偏就跟長了腿似的飛了……

我們村這幾年也遭遇過十幾起強盜進家的事件,俱是家裡藏得極好的錢被竊走,雞籠裡養的雞、鴨豬狗之類的牲畜也被盜得一乾二淨,甚至有的強盜偷竊主人家糧食時被發覺後扭打中**將主人一家幾口全部桶死……這種事情在我們村也是發生過的,並且派出所一直破不了案。

如果窗外真是強盜,並且父親也被制住,那可該如何是好?

我焦急得額頭都冒出汗來,再也不願就此等待下去,悄悄跳下床躡手躡腳地像貓般走到窗邊,探出小半個腦袋瞅著外面的動靜。

在小白還在時,有那麼幾個月的時候我天天學小白走路,長此以往下也練出了點成績,哪怕是極快的奔跑時發出的聲音也極其微弱,所以我自信絕不會驚動外面的人。

月光依然如同睡前時那般明亮,院裡幾包堆疊在一起的水泥,一堆像小山似沙子,上面還插了一把鐵鍬,那張臨時拼湊起來的木床靜靜矗立著,我能看到床上的被子隆起,應是有個人睡在裡面,但隔得遠了著實看不清。

古怪的叫聲就是從床上傳來,我掃視了一圈院落,沒見著桃花娘娘與強盜頓時心中稍寬,跑到**房裡將她叫醒告知此事,**披著衣裳扯開了院落裡的燈,我們走過去發現父親雙手壓在胸口上,額頭汗珠滾滾,臉上抽搐著顯得有些痛苦,身子還輕微戰慄著,嘴裡不時發出沉悶的,“啊”“呃啊”之類的叫聲。

原來是在做噩夢,我完全放鬆下來。

**用力搖晃著父親身子,但搖了半晌父親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嘴裡仍然叫喊著,彷彿做的夢十分的恐怖。我上前用右手捏住父親鼻子,這招我幼年裡用過無數次,屢試不爽,果然不消片刻父親呼吸開始不暢,接著憋不住氣大叫一聲驚醒過來。

**伸手一摸,頓時嗔道:“你麼樣了?怎麼睡一身的汗?”

父親臉色在月光下有些異樣的白,眼中稍稍有些驚恐,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坐了半晌似乎有些驚魂未定,直到**有些不耐煩時才小聲道:“我被迷住了!”

“迷住了?”**一怔,接著道:“那個老鼠又來了?”

父親搖了搖頭,道:“白天再說,先去睡,藍伢你跟我一起睡外面。”

我“哦”了聲轉身回房抱來枕頭被子,鋪在架子床上,好在這床十分之大,多一個人絲毫不覺得擁擠,甚至同時可以再睡上一個人。

**臉色怪怪地,對我道:“藍伢,要是等哈你爸爸再做噩夢,你就盯著他的手,只要他手壓在胸口了你就給他扯下來,或者把他搖醒,一定要記住……”

“哦好!”我奇怪地想問點什麼,卻被**打斷,“有麼話白天再講,晚上莫多說,睡覺!”接著她轉身回到屋裡,栓上了大門卻並未扯熄院落裡的燈。

我順從地依偎在父親裡邊睡下不再多言,晚上不能問太多希奇古怪的問題,尤其是深更半夜,這也是我們這邊忌諱之一,我不敢觸犯。

雖是春季但夜晚還是異常的冷,更何況四周空蕩蕩的不時還有寒風襲來,寒氣十分重,跟溫暖的房內完全是天壤之別。也不知是由於心理緣故還是冰涼的風不時撫過臉頰,我始終都睡不著,偷眼看著院裡棗樹以及一些栽了有些年頭的松樹,總覺得不是它們不是隨風搖曳,而是暗中有我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在使勁搖著樹。

靠床外側躺著的父親早已鼾然入夢,伴隨著陣陣雷鳴般的鼾聲,我想我睡不著最大的原因就是這些討厭的打鼾聲。

在夜風中我腦海中思索著這些希奇古怪的問題,不時伸手捏住父親鼻子不讓他打鼾,雖然稍有效果但每次都只能持續不到兩分鐘鼾聲依然響起,我只得頹然放棄。我靜靜躺在床上慢慢的感覺眼角酸澀有淚水湧動,接著整個世界都似乎旋轉升騰起來,我的身子彷彿也跟著慢慢旋轉著,天地似是倒轉過來,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躺在床上還是漂浮在空中,微弱的眩暈感湧上腦海,我意識到這是睡著的前兆,不再去思索什麼問題,眯著眼睛努力保持腦中一片空白,任由這種感覺在腦海滋生,發芽,升騰,眼角還能瞅到一丁點院落的餘光……

當我感覺我下一秒就要睡著時,忽然發現左眼角的餘光看到有什麼東西在靠近,接著我整個身子就動不了了,意識依然在模糊與清醒間徘徊著,我努力試圖睜開眼睛但始終只能眯成一條極細的縫,偷過縫隙我能看到靠近的東西是個“人”,他正站在床頭一動不動……

我意識到了什麼腦子清醒了幾分,但身體完全麻痺了,麻痺到連血液循環四肢感官乃至肌肉存在都感覺不到,彷彿意識與身體分成了兩半,身體躺在那裡但和我人已經沒有半點關係……

這種麻痺是完全的麻痺,已經沒有了半絲對身體的控制權,像極了父母所描述被“迷”住的感覺。

沒錯,就像是被麻藥“迷”住身體,或者說像是被鬼迷住了心竅。

鬼迷心竅,這個成語是不是就這麼來的呢?

我彷彿忘記了恐懼,甚至連思索都停止了,昏黃的燈光與月光交織在一起卻始終無法照亮這個“人”的模樣,彷彿他天生就是一團影子,吸收了四周所有的光線。

這個“人”站了半晌,接著伸出兩條漆黑的手,將父親兩隻手慢慢挪到胸口的位置,整個動作像是放慢了幾十倍般我看得清楚無比,做完這一切後這個“人”跳上了床騎在父親肚子上,伸出兩隻手就開始掐父親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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