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講得十分認真,神情陷入追憶中還帶著幾絲驚恐,我聽著聽著彷彿身臨其境,想象著在只有月光的晚上走夜路,看著地上只有自己影子的同時了,卻有人一直朝脖子後面使勁吹氣,我想著想著便覺得脖子後面涼嗖嗖的,偷眼朝四周望著,生怕真有個鬼躲在暗處,隨時準備衝上來把我身上三把火給吹滅……
午飯後姥爺抱著我來到門口,嘴裡一刻不停地咕噥著,還趴在地上給我當馬兒騎,顯然是喝高了的模樣。不過姥爺即使喝高了臉上也泛著和善的微笑,溝溝壑壑的皺紋在陽光照射下泛著安詳的光芒,不時討好地看著我跟我說話,不像父親每次喝多了就發酒瘋與**吵架甚至動手打人。
**數次勸他去休息他卻不聽,執意要跟我多呆會,嘴裡還胡言亂語,說秋師傅以前給他算命斷言他活不過七十歲,如今他七十歲快過完了都活得蠻好,還在有生之年裡再次看到了我這個外孫,哪怕死也無憾了。秋師傅還說他今年有財運,結果他依然一窮二白,想給我打個銀箍子戴頸子上也沒有銀飾。
“這麼大的伢了,哪個還戴那個東西撒,那是三歲小伢戴的,現在去戴不是醜死了,再說藍伢頸子粗也圈不進去,白您啊就莫折騰了,喝多了去睡個午覺撒。”**伸手止住姥爺胡言亂語,笑道。
我頓時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沒往心裡去。要說秋師傅驅邪本事還是令人信服,但算命就不一定就準,至少當年在我的事上就沒有算對,而且姥爺大聲嚷嚷著要給我打銀箍子時,舅媽臉色明顯變得難看起來,黑著臉裝作沒聽到的模樣悄悄鑽進屋裡。
折騰片刻後**便扶姥爺回茅屋裡躺下,又坐在門口與表哥說著話,用的是晦澀難懂的方言,語速又快我沒法聽懂。直到**也有些乏了,便回房休息,還刻意囑咐我早點去秋師傅那,莫讓老人家久等,講話更要有禮貌。
這回是表哥為我領路,他傷勢未愈走路一瘸一拐,途中不停用山村式普通話向我描述他見鬼的種種經歷,更是在鬼的可怖面貌上添油加醋,說得比洪水猛獸更為可怕,其目的不外乎為了嚇唬我一番。我裝成認真的模樣仔細聆聽,不時還點頭嘴裡發出驚歎,心中卻是冷笑連連。
見鬼,恐怖?我見的可怕事物可比你多得多,你充其量不過是在關公面前舞大刀而已……
快到秋師傅那片高坡時表哥就停了下來,讓我一個人去說他行動不便,我望著他的背影暗暗發笑,那褲子處凹陷進去的一塊和走路時刻意扭來扭去的屁股。想象著一群鬼在啃他屁股的同時又覺得他實在倒黴得緊,實在太過滑稽,也不知他這屁股以後還能不能恢復完整,若是一直多個坑也是件古怪之極的事吧。
這些鬼居然如此噁心,吃人的屁股……
我實在有些想不通,既然是鬼又不是電影裡的殭屍,更不是西方電影裡的吸血鬼以吸食人血為生,你說這鬼沒事去吃人屁股幹什麼?好玩還是為了生存?莫非這屁股好吃?
到秋師傅家後,大門緊閉,我手上略一用力就將門給推開了。進門後堂屋正中間的椅子上,秋師傅正在閉目養神,我走進去後他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道了句來了,就讓我把門給緊緊關上,讓我坐在他身旁。
我搬了個凳子坐在他身旁,打量著屋裡的環境,上午只顧偷聽根本沒注意,如今才發現堂屋裡不僅寬敞開闊,而且電冰箱洗衣機洋座鐘這些比較奢侈的傢俱應有盡有。略微不足的地方則是窗戶開得比較小,還拉上了窗簾,屋裡十分陰涼,令我身上熱意頓消。
“說說吧!”秋師傅閉著眼睛,“你這伢身上這麼重的鬼氣,不過既然託了人生,我與你**又有那麼一丁點親戚關係,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說說你**那個老屋,和你碰到的怪事吧,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也許我能給你一些答案……”
我默然無言,在心底理了半晌思緒,猶豫良久還是決定和盤托出。這些事情我未曾跟任何人吐露,因為太過駭人聽聞,憋了這麼久差點沒把我給憋出病了,也實在是有太多不解和疑惑縈繫在心頭,讓我心中不安。
也許這個高人真的能給我答案吧!
秋師傅也不出言催促,像是耐性極好,許久後我才理清紊亂如潮水般的思緒,從躺進棺材以及**過世開始說起,接二連三的怪事,以及後來碰到的水鬼,帶走柱子的驢子臉老頭,以及花山上那個四眼神仙……
當講完所有的事情後,我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心中悲痛得像是被什麼用力揪住般難受無比,為了連睡棺材都成奢望的**,為對我像親生兒子般的大伯,為過早離開人世的柱子,為命運淒涼的吳姐,為被父親一棒槌敲死的那隻,我唯一養過的貓……
我突然間發現回憶對於人來說也是件分外殘忍的事情,有些事情也許只能選擇埋葬在記憶最深處,永遠不要再去提及或者憶起,那樣自己才不會難受,所以會有那麼多人選擇遺忘,選擇向前看……
“藍伢,人不能活在回憶中,要學會向前看……”依稀間耳畔迴盪起這句話,我仰起淚眼朦朧的臉以為是父親來到我身邊,卻發現說這句話的是秋師傅,他臉上帶著幾絲不忍,看著我的雙眼多了幾分溫情。
“伢,你受苦了!”
秋師傅嘆息著,輕輕為我擦拭掉眼淚,無聲地安慰著我。良久後我心緒稍平,就聽秋師傅問了句。
“你剛才說,認識個九層眼皮的女伢,而且在她家大門鏡子裡看到過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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