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師傅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般響徹在耳畔,我感覺如同被雷擊般渾身巨震,愣愣地盯著眼前這個表情漠然的瘦小老者,我只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僵硬到了極點,連開口都成了一種奢侈。我試圖張了張嘴,但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感覺到口腔內的肌肉抽搐著,心也不爭氣地“咚咚”跳著。
怎麼回事?我不是**的孩子?難道秋師傅這話意思是我不是**親生的?
剎那間無數個念頭自我腦海裡轉過,我憶起自記事起每日**為我洗臉穿衣,叮囑我去學校好好讀書;夏天炎炎她為我徹夜搖著蒲扇,送來陣陣涼風讓我安睡;寒冷徹骨的冬日裡連被窩都彷彿結了冰,她輕輕將我摟在懷裡取暖;父親出去做工不在家,我感冒發高燒她大半夜揹著我拿著手電筒膽顫心驚地走過那黑暗無光的小路,沿途還不停跟我說話壯膽,送我去鎮上衛生院打針……
難道這一切,自我記事到如今這麼多年來的點點滴滴,都是假的麼?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我淚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心頭說不出的難受與酸澀,連呼吸都覺得是件很吃力的事,我轉過頭淚眼朦朧地望著**,看著她詫異的臉色逐漸變得發白,甚至有些驚惶和不解起來……
秋師傅看看我,再看看**,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更不應該當著我的面提及這個問題,頓了頓像是在原地措辭,半晌才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桂枝,我當年給你算命,你命裡應該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姑娘才對,怎麼會……怎麼會……不對頭呀……”
“昨天沒注意,我還以為他是那個女人家的伢也沒看,現在看來……奇怪……真奇怪……牛眼睛……貓子腳……蛇骨頭……雞爪子……身體屬相全部是陰……而且……而且這個伢,身上怎麼這麼重的鬼氣?”秋師傅圍著我開始踱步,一圈又一圈,嘴裡還不時發出嘖嘖的驚歎聲,時而點頭,時而搖頭,臉上滿是迷惑不解之色。
**沉默半晌,咬著嘴唇道:“藍伢就是我的伢,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還不曉得,您啊莫瞎說了。”接著**就趕我去樓上和姐姐看電視,我不依她作勢要打我,拿眼睛狠狠瞪著我,我委屈之下大滴眼淚就朝下面掉,直到她出言哄我讓我先上樓,並再三賭咒保證我就是她親生兒子後,我心裡這才好受點朝樓上走去。
走了幾步我又有些不甘,更多的則是想鬧明白此事,於是我躡手躡腳地溜到樓梯口,偷眼望去**與秋師傅正一人端了個椅子坐在大門外背對著堂屋。我趁他們不注意小心翼翼的溜到大門口窗戶旁,彎下腰來聆聽著。
“秋師傅,你剛說我的伢麼事牛眼睛,貓子腳,身體屬相全部屬陰是麼意思呢?”**問道。
“一個人自出生開始就定了型,有屬相,但是那是籠統範圍說法,其實包括年月日,甚至時辰,乃至人身上的骨頭,腳,臉面,手和眼睛都有屬相,一般來說人身的屬相是陰陽平衡,兩兩相對。一旦不平衡時就容易得病,嚴重不平衡的是先天殘疾或者早夭之相,但你這個伢身上屬相全部是陰,沒有一點陽相,完全是人生鬼相,就是一副招鬼的相,但是不對啊,他身上這麼重的鬼氣,又屬陰相,為什麼還活得好好呢……”秋師傅話語間滿是疑惑,不待**回答接著道,“我不是咒你的伢,主要是完全不對頭,你發現沒有他走路根本沒什麼聲音,而且你一來就靠在你身上,像是沒骨頭一樣,手指也細長細長像是雞爪子,不是說手長得醜,這種手要是生在一般人身上那就是個秀才命,但是長這伢身上就不同尋常……”
**沉思片刻,道:“您啊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的個伢確實一小就喜歡靠在牆上,能坐著絕對不站著,能躺著呢也絕對不坐著,就像是評書裡說的盜帥楚留香那個樣子,我一直以為他是懶,也有別個說他可能是軟骨病,去醫院也檢查不出來麼事,醫生也說蠻好,除了小時候身體弱,容易感冒,也沒得過什麼大病,除了那會撞邪我來找您啊。”
“你那年來找我說給你的男伢出了問題,我就蠻奇怪,因為你雖然度過了兩坎但命裡無子,以為是你抱來的還是其它的什麼,我也不好多問,如今見了這個伢我才覺得奇怪,按理說身上陰相這麼多,鬼氣這麼重的人根本活不不了幾歲,而且生下來就是畸形或者殘疾,但是你的伢卻一點問題也沒得。”
“秋師傅,那照您啊這麼說,人的命未必就定了?”**又問。
“不然!”秋師傅接口道,“當年我就說過人的命並非一成不件,人生就像是一條條既定軌跡的路線,會在沿途中不斷交叉,分區,有的線與線搭在了一起,既改變了別人的既定路線也改變了自己該走的線,但無論怎麼交叉,怎麼彎曲,這些線還是要走到頭,人可以通過自己的造化改變一些既定路線,但改不了下一代的路線,所以我當年說你命裡無子並非妄言,但你如今又有兒子,我搞不清楚,你把這個伢出生前後幾前,有過什麼奇怪的事詳細給我講講……”
聽到這裡我心中稍安,原本我以為自己不是**的親生孩子,如今通過**的言語我可以確定自己定是她的孩子無疑,定然是秋師傅這個高人算錯了,看來老馬也有失蹄之時,餓得了道的始終不是活神仙。
**沉寂了良久,慢慢理清著思緒將往事巍巍道來,說到剛嫁過去時幾戶兄弟擠在破舊的老屋,說到她咬著牙齒借了錢做了新屋,說到她懷上我挺著個大肚子忙前忙後,說到和尚來化齋替她消災解難,說到快生我時父親不在家,還是幾個妯娌招呼她在**那間老屋床上,請的隔壁灣子的接生婆……
秋師傅默然無語,像是在思忖著什麼問題,嘴裡不停道,不對,還是不對,你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什麼怪事。
**這次思索了很久,過了這麼多年許多記憶已經模糊,秋師傅也不催促,靜靜的等待著。
過了許久許久,大概有半個多小時,**拍著大腿,道:“哦!我想起來了,有個事情我先忘記了,您啊說的蠻對,當初懷藍伢的時候,他爸爸想要個男孩,天天到處求祖宗拜菩薩。還帶我到市裡醫院檢查時還偷偷塞錢給醫生,照了個B超後醫生說是個女伢,他爸爸當時臉色就變了回去對我不冷不熱,在生藍伢的前一個月,有天晚上我一個人睡在房裡,睡到半夜忽然看到床邊有個個子蠻長的人站著,我當時駭得要死動也不能動,嚷也嚷不出來,那個人站了一會突然跑過來按住我的手,跟我說這次我生的會是個兒伢,然後我就醒了是做夢……”
“原來這伢是鬼送來的……”秋師傅開口道。本書首發來自,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