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下有鬼》 秋白蓝雨

似乎無論在哪個地方的農村裡,都有著各自歷史沉澱積累下來完全迥異的風俗文化,但更多則是許許多多驚人相似的忌諱。比如說晚上睡覺鞋子不可以胡亂擺放,吃飯的時候筷子不能平放在碗上,桃樹不可以連根砍死,死貓必須掛在樹上,菩薩佛像不能供奉在祖宗牌位前等等諸如之類希奇古怪的風俗,不一而足。

我們村還有個奇怪的說法,就是不能指蛇。每當我們小夥伴們在一起玩,有個人發現了蛇好奇之下拿食指指過蛇,示意其他人看去時,其它小夥伴看完後就會對著指那個人一擁而上,把手當成刀不輕不重地砍在指過蛇的人食指上,一邊砍著一邊嘴裡嚷嚷:“剁食指!免一死!剁掉手,蛇鬼走!”

每次我都笑著觀看,並不參與此事。心中覺得滑稽之餘,看著那麼多人重複這麼個動作,又有些毛骨悚然。

這個說法起初被我們小孩子當成笑話,因為老人們還說過,不能晚上拿手指月亮,特別是毛月亮。“月亮長了毛,明天要落雨!”算得上是我們這片地方的一句諺語,村裡老人們說不能指毛月亮,要是拿手指了的話晚上睡覺就會被月亮割去耳朵。

剛開始我們小孩子對這個說法忌諱不已,後來不知道誰第一個指了月亮,第二天相安無事,結果便有了第二個,第三個,時間一長才知道這個說法是大人們嚇唬小孩的。

但有時候確實有些忌諱十分古怪,觸犯不得,我到如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拿其中一條來說,就是小孩子不能看不該看的東西,比如不能偷窺女人小便,不能看人家夫妻睡覺……否則的話第二天眼角就會紅脹,長出癤子來,痛苦不堪。

我有段時候非常好奇女孩子為什麼會蹲著上廁所,有次在學校和虎子、黑皮他們扒在女廁所之外的樹上偷窺著,結果令我們氣憤的是裡面光線不好,黑乎乎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第二天我們三人集體雙眼紅腫,長了癤子,痛苦了很久,簡直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後來還是七**從米缸裡找出一粒未被剝皮的穀子給我們一一挑著眼角,這才痊癒。

不能指蛇的忌諱,是我們村裡代代流傳下來的,即便我們小孩子不大相信指了蛇就會死的說法,但對於這套指完蛇就裝成剁手指模樣的程序,依舊照做不誤。

七**告訴我們的,並不是所有的蛇不能用手去指,地裡的菜花蛇,田裡的水蛇,野外的土蛇即便指了都沒有事。不能指的蛇是墳地裡的蛇,那不是普通的蛇,是蛇鬼,有著很大的報復性,對指過或者談論它十分的敏感,剁手指是則為了瞞天過海,讓蛇鬼以為指過它的人手指已經被剁掉,怨恨散了,自然不再多作糾纏。曾經我們村就有個單身漢子,瞅見墳墓裡鑽出一條大蛇,好奇的用手指著,還招呼其他人去看,結果那人下午睡午覺時就死在自己蚊帳之中,脖子上有被蛇咬過的痕跡,雙眼大瞪彷彿臨死前看到什麼極度恐怖的事情般……

原本這種事情與我沒有太大關係,自從在我房間裡看到那個鬼影后對這些事情就格外忌諱。我依舊上著學,相安無事的過了兩個月,直到那個星期五下午只有兩節課,我們爭先恐後打掃完校園衛生後就可以放學了。對於我們小**來說,最美好的日子就是星期五,基本只用上半天課,接下來的兩天也不用再去學校。

我和黑皮、虎子以及村裡另外兩個同屆的夥伴們放學之後,壓根兒沒打算立刻回家,在操場上打著籃球,玩累之後又集體跑到學校附近的水庫上休息。不知道誰第一個提議比試膽子大,說我們一起去墳地裡玩玩,看看誰膽子大,以後咱們就聽他的,誰不敢去呢就是膽小鬼,以後當小弟。結果這個提議被黑皮與虎子紛紛贊同,我吞了口唾沫原本想反對,一看他們輕蔑的眼神,心中熱血激盪滿口答應了下來。

笑話,棺材我都睡過,還會怕墳墓?

於是我們五個人就來到距離水庫不遠的一片墳地中,這片墳地十分荒蕪,只有寥寥的七八座墓碑,東倒西歪,分外荒涼。

夕陽西下,倒映得整片天空都紅彤彤的,我們五人原本一個個口號喊得山響,結果站在墓群前,你望我,我望你都有些膽怯。

這片地域荒蕪人煙,只有我們五個小孩子佇足於此,墓群裡到底埋葬著哪個村子的先人不得而知,但從長滿雜草的墳草和風化裂開的墓碑能看出,這些孤墳早已無人打理,連個供品冥幣的殘跡也無,很可能已經絕後。

“藍伢!”黑皮一臉戲謔,“你以前不是敢睡你**的棺材?現在敢不敢坐在墳碑上?”

“這個……”我一臉猶豫,害怕自己冒失之下又觸犯這裡沉睡的亡者。

“哈,他肯定不敢了,越長大膽子越小!”柱子打趣道,他和另外一個叫羊羊的和我們同村,一直是同班同學。

“對啊對啊,藍伢越大膽子越小,看來只有做我們四個的小弟鑼!”虎子與羊羊紛紛起鬨。我被他們一激,頓時氣急,我一直以來隱隱是他們的領軍人物,如今這群兔崽子居然想篡位,這是絕對不容許發生的事情。一時我也沒去考那麼多,朝前走了幾步輕輕一躍,一屁股坐到其中一座墓碑上。

“怎麼樣?還不快叫老大!”我坐在墓碑上甩著兩條腿,踢打著墓碑的表面,一臉得意的望著他們。

“老大,我們服了!”他們四個紛紛學著電視裡的劇情朝我抱了抱拳頭,一臉崇拜,見我坐了半晌並未發生什麼事,不由定下心來,圍繞在我的身旁。

“怕什麼喔,什麼事也沒有嘛!”柱子一身肥肉,也學著我把墓碑當凳子坐在屁股底下。柱子是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我見柱子臉上淡然的表情,心中想道。

其他三人你望我,我望你,始終沒有勇氣像我們兩人這麼膽大,敢把死人的墓碑地方坐在屁股下面,從他們臉色可以看出對這些東西有著深深的忌諱。

秋末的天總是黑得比較早,我們坐在墓碑上胡吹了一會,天色就有些黯淡了。略帶蕭瑟的風吹拂過墓群,帶來陣陣寒意。此時若是有人經過看到我們幾個小孩子坐在墳頭,定然以為見鬼了。

“不早了,回去吧,不然天黑了就見鬼了!”黑皮大聲嚷嚷著,我們嗔怪地望著他,狠狠瞪了他幾眼,他醒悟過來,連忙止口。

“走吧!”我點了點頭,派頭十足,從墓碑上跳了下來,忽然看見柱子扭曲著腦袋望著鼓起的墳包,身子一動不動。

“怎麼了?”我疑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柱子回過頭來,一臉驚恐地望著我,而後又轉過腦袋伸出右手指向墳包一處,聲音顫抖:“蛇!好大的蛇!”

我探長脖子朝墳包裡頭一看,頓時嚇得不輕,一條足有成人拳頭那麼粗的大蛇盤旋在墳包上,離我們只有一米之遙,整個身子盤成一塊大餅的模樣,只有蛇頭稍稍抬起,目泛冷光地注視著我們。

最讓我驚訝的是,那條蛇的眼睛居然是銀白色,就好象人的眼白般。本書首發來自,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