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沉浸在柱子死亡的悲傷中,變得沉默寡言,平日除了上學就是回家望著天空發呆,偶爾才和家人說上一兩句話。虎子與黑皮也變得鬱鬱寡歡,極少露出笑容,即便在學校或是村子裡我們相互打了照面,也只是微微點頭,誰都不願提及柱子。
後來大人們從黑皮嘴裡得知我們幾人曾去墳地裡胡鬧過,柱子還指過怪蛇以及我們被白鬍子老頭追逐的事情,柱子的父母並沒有責怪我們,只說這都是命,是柱子自己選擇的命,怪不得別人。
村裡人除了搖頭嘆息,教育好自家孩子之外,望著我們三人的眼神都充滿憐憫,彷彿我們能存活下來是種天大的幸運。每次當我路過村裡,總能感覺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看到沒,就是他們幾個伢調皮,一起去墳地裡瞎搞,撞邪被帶走了一個,唉,小伢無知,又懂什麼呢?”
是啊,我們小孩子又懂什麼呢?要是真的懂的話就不會發生這一起了!每次聽到這種或是善意或是譏諷的話語,我錐心般的痛苦,始終不敢去柱子墳頭看上一眼。聽父親說柱子是被“蛇鬼”帶走的,沒成年就夭折,是萬萬不能入我們餘家祖墳“土凹子”裡的,否則的話會給村子帶來不祥。
是否真的有這麼大忌諱不得而知,也許風俗就是如此,柱子的父母無從選擇,只能遵從。他們已無力去指責村裡人的冷漠無情,在自家地頭給柱子立了一座小墳,這樣不僅省去買地的錢,而且他們每次去地裡幹活時,都能看著自己的兒子……
這些都是我從父母的隻言片語中聽出來的,我閉上眼睛時彷彿就能看到在那片貧瘠荒涼的土地上,立著一座小小的,孤零零的墳墓,墳上沒有花圈,沒有冥幣,也沒有道士做法事,只有常年嗚咽的風聲……
黑皮與虎子都去地裡看望過柱子,我始終不願意去。我想如果我不去親眼見證柱子的墳墓,他就能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吧。那個每次我們和別人打架都衝在我們前頭的強壯身影,那個老試圖跟我搶老大位置的憨小子,那個說好將來要陪我們一起上高中,考大學,娶媳婦的死胖子……
每次想起這些,我只能一次次躲在被窩裡哭泣,當自己最好的朋友忽然死去了,變成一具冰冷屍體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都能讓我窒息……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學校放了寒假,姐姐上初中由於要補課不能陪我玩,**見我每天都不願意出門,只好託人帶來一隻貓,讓我白天也好有個伴。
那是隻非常漂亮的貓,我第一眼看到它時就喜愛上了,藍寶石般的眼睛比天空還要純淨,秀巧玲瓏的鼻子點綴在小小的腦袋上,長長的鬍鬚隨著它的動作顫抖著,每當我用手摸著它潔白的毛髮時,都感覺自己在摸一匹上好的綢子。
當它剛來我家時有些怯生生的,瘦小的身子蜷縮在牆角里,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讓它十分不適應,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它警覺,看起來像個小可憐,每當我一靠近它就怒髮衝冠地衝著我嘶吼,甚至做勢要撓我幾爪子。但我一點都不害怕,每天跑到河裡捉些小魚來誘惑它。
經過我不斷的討好,魚蝦的引誘,逐漸地,它接納了我,慢慢的肯靠近我了,當它蜷縮在我身邊,嚼著我給它準備的小魚時,原本豎力的毛髮也漸漸變得蓬鬆,直到完全柔順。我知道,它認可了我這個小主人。
這隻白貓的到來給我的世界添加了一縷陽光,我把它當成最好的夥伴,有什麼煩心事都講給它聽,給它抓來自己都捨不得吃的魚兒餵養它,為它洗澡,梳理毛髮,將它抱在懷裡,看著天上的藍天白雲,訴說著那些過往沉浸在我心裡的恐懼與悲傷。
但讓我掃興的是每次跟它說起這些,它都蜷縮在我腿上“呼嚕呼嚕”地睡著,讓我懷疑它不是隻貓,而是頭豬,當然我僅僅只是需要一個能分享我秘密的夥伴,並沒有指望一隻貓能聽懂人話。
時間一長,這隻貓在我的精心飼養下長得圓滾滾,又肥又大,蜷成一團時跟個藍球似,白色的皮毛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分外惹人喜愛。
在農村裡,小孩子一般都是孤零零的,貓啊狗啊就是小孩子最好的夥伴。我也不例外,把白貓當成最好的朋友,每次自己不吃飯也要把它喂得好好的,生怕它餓瘦了。
用我姐的話來說,我養貓比養兒子還精心。
當初這隻貓被送來時就已經不小了,只是比較瘦弱而已。經過這段時間我好吃好喝招呼它,這傢伙越來越肥,也越來越懶,白天都趴我身上睡覺,晚上則不知道跑哪裡去野。
養貓久了,逐漸了有了些經驗,比如它發出“呼嚕呼嚕”聲時,就表示一種親近和享受,它最享受我給它撓癢癢和撫摩它的皮毛,每當我這麼做時它都會安靜下來,躺在我懷裡一動不動。
我經常揹著父母把貓抱到床上去,當我睡著後它就在我胸口處“呼嚕呼嚕”呼吸著,偶爾輕輕“喵”上一聲,用粉紅的舌頭舔著我的頭髮,舔著我的臉,像小狗般,可愛到了極點。這麼做的後果是每次**發生床上白毛時,就狠狠斥責我一番,但我屢教不改,有了白貓後開朗了很多,每天與它形影不離。有時候我早上迷迷糊糊還在賴床時,這傢伙都會跳到我的床上,蜷縮成一團在我的頭邊,打著呼嚕。
我給它取名叫,小白。本書首發來自,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