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堂哥使勁推了我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我如遭電擊般跳了起來,雙眼死死盯著香案上的遺像,卻發現並沒有異常之處,我使勁揉了揉眼睛,再一看,**的音容笑貌呈現在畫框中,在繚繞的青煙中似乎變得模糊起來。
堂哥詫異地順著我的視線望去,卻什麼也沒有發現,便拉著我朝堂屋外走去,我感覺自己的身子如同木偶般沒有半分力氣,被堂哥拉著還心有餘悸的回頭望了幾眼。
剛才是幻覺吧……我心裡這麼解釋著,扭著脖子盯著遺像,也許是心理作用的緣故,我忽然覺得青煙繚繞的遺像有著說不出的恐怖陰森。畫師的工夫很是傳神,遺像中的**面容清癯,精神矍鑠,特別是雙眼炯炯有神,無論我走在哪個方位那雙眼似乎都在死死盯著我,讓我無所遁形……
我趕緊回過頭去不敢再看,一邊心不在焉的敷衍堂哥,一邊在心中思考方才發生一切的真實性。
這時“唱道士”也到了最為精彩的部分,那幾個四十多歲的道士嘴巴大聲吆喝著誰也聽不懂的歌聲,又轉而小聲唸叨,只有少數的幾句我才能聽明白,其他皆是晦澀難懂。唯一的感覺就是道士們唱得十分之通順,隱隱有著特殊的韻味,雖沒有電視上的歌手唱得好聽,但也別具一格。
“孝子孝媳皆悲痛,陰陽自此兩相分……銜環結草報母恩……”我依稀聽懂這麼幾句,只見幾個嬸嬸哭得更是傷心,尤其是三嬸不停用腦袋磕著棺木,磕得“咚咚”作響,長髮披散下來,一臉的鼻涕淚水跪在那大聲哭號著,活脫脫像是隻女鬼。
“孝男孝女並孝孫,淚悲心哀好孤稀,兒媳孝心感天地,不是親生勝親生,只願替娘去……”道士見三嬸哭得悲切,不失時機的唱了這麼句,十分清晰,緊接著便有人遞煙塞紅包,道士正襟危坐,似是根本不知口袋被塞入什麼。
三嬸聽到這句哭得更傷心了,聲音嘶啞地喊到“娘啊,娘啊,我要跟你一路走啊……”邊嚷嚷著邊朝棺材撲去,旁邊幾人趕忙將他拉住,氣氛一時更加激烈,將今晚的“唱道士”推向了**……
亦有不少近親在偷偷摸眼淚,或者在原地小聲啜泣著,不明就裡的村裡人對著三嬸搖頭嘆息,皆感慨**沒有福氣,有這麼好的兒子媳婦卻撒手人寰……
我和堂哥看了會便覺得索然無味,便偷偷商量著去偷好吃的。要知道在農村窮人家,除了過年過節平時都吃不到什麼雞鴨魚肉,還有一種情形能大吃特吃的就是親戚辦喜事——紅喜事,白喜事。
我們饞得慌,一想到廚房裡的雞鴨魚肉還有飲料早就忍不住涎水流了三尺,互相打了個眼色躡手躡腳的背過大人,繞到廚房裡。廚房裡來幫忙的廚師正好不在,明天酒席的菜餚今晚都必須提前準備好。我和堂哥見機會難得,趕緊搬了張小板凳到灶旁,接著踩了上去揭開鍋蓋,頓時熱乎乎的水蒸氣升騰起來,一隻只又大又肥的燒雞放在盤子裡,鍋旁還蒸了許多肉饃,濃濃的香味充滿鼻間。
堂哥雙眼大瞪,使勁嚥了口口水,對我道:“搞一隻吃?”我墊起腳望了望鍋裡的情形,只有八隻雞,雖然心裡讒得要死,但還是搖了搖頭,“算了,雞都是有數的,每個桌子一隻,要是我們偷一隻肯定會被發覺,到時候又少不了一頓打,你數數饃饃有多少個?”
堂哥抓起一隻燒雞從頭到腳狠狠舔了舔,模樣十分可笑,大張著和雞身完全不成比例的小嘴,像狗般吐出長長的舌頭在雞身上仔仔細細的舔食著,若不是我狠狠掐了他幾下,恐怕他恨不得把燒雞塞到嘴裡去,即便是咬下一塊肉來也好。
“肉饃有三十多個,不會被發覺吧?”堂哥不情願的放下雞,偏過頭來問我。
“不要緊,師傅等會還要蒸的,你趕快拿兩個我們跑路。”堂哥依然伸手拿了倆肉饃,依依不捨的看了燒雞一眼,臨走時乾脆又揣上一肉饃,然後蓋上鍋蓋,和我溜之大吉。不多時,肉饃便被我和堂哥找個沒人的角落消滅得一乾二淨,多出的一隻也被我們一人一半分而食之,等我們再次出現到堂屋時面對的則是廚師怒氣衝衝的胖臉。
“你們幾個小伢子真不懂事,要偷東西吃也莫偷燒雞撒,就算想吃雞吃一隻就算了,怎麼能把雞全部弄髒?”廚師神情激昂地對我們破口大罵,吐沫星子濺得我倆滿臉都是。
聞訊而來的三叔和**知曉此事後,對我們劈頭就罵,甚至拿出笤帚準備抽我們。
“我們只吃了饃饃,沒動雞呀!”我感覺十分委屈,堂哥都哭出來了,在一旁不停的點頭。“還敢狡辯,小伢不打不乖,像這樣搞明天酒席還辦不辦咧?這兩個小兔崽子,把老子氣死了……”
廚師在那罵罵咧咧,**陰沉著臉面色很不好看,卻又沒法反駁。“我們說沒吃雞就是沒吃!”我著惱到了極點,衝著那張胖臉就是一頓吼。
“好,好,好!你們過來!”我們跟著廚師走進廚房一看頓時愣了,只見鍋裡一片狼籍,饃饃倒是一個沒少,燒雞被吃掉了一隻,只剩雞頭和雞屁股擱在灶上,所有的雞身上都被捏出一個烏黑的手印,真如廚師所言,全部髒兮兮的,眼看是沒法入席。
我愣愣地盯著雞身上的手印,又拿著自己小手比畫了兩下,和堂哥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這不是我們的手!”本書首發來自,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