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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教官一臉難看的站在灰濛濛的光幕前,眼睛幾乎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光幕上來回變化不定的線條,線條每波動一下,他的眉頭就蹙緊一下,等到最後線條波動成一團複雜無法分開的曲線時,他的眉心已經擰成一個巨大的疙瘩。)

另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教官站在他的身邊,同樣看着線條不語,臉色甚至會比方教官還難看。站在兩個教官身後的,是夏嵐和葉楓,兩個人相隔着大約數米的距離,由於彼此敵對和競爭的關係,自然不會緊挨在一起站着,只是此時葉楓的臉色陰沉,隔着方教官那高達魁梧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夏嵐則緊摟住夏貞的肩膀,安慰的拍着她的肩膀,不時用極小的聲音說著什麼。夏貞那精緻的臉龐終於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只是木然而出神的看着,似乎什麼也聽不進去。夏嵐暗暗嘆了口氣,當看見夏貞沒事的時候她就放下心來,至於凌雲她也沒見過,自然談不上什麼感覺,只是從沒見到夏貞這樣神傷的樣子,夏嵐在擔心之餘,也忍不住對凌雲起了一分好奇之心,究竟這個比夏貞還小兩歲的男孩子,到底有何特異之處,能讓一向驕傲的夏貞如此傷心。

和夏嵐以及葉楓還並排站着三男二女,看年紀都明顯比兩人大了許多,至少在三十歲以上,此刻也都是一臉注目的神情看着光幕,從站的位置上看,應該是和夏嵐等同地位的其他異能組的組長。而在每個組長的身後,則站着少則三四個,多則五六個的異能者。

小余和水珠兒等幾個見習異能者則站在最後,在眾多的前輩面前,不禁顯得有些恭謹,每個人都是站直了身子,不敢象有的異能者小聲的說著話。

眾人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間與世隔絕的寬闊空間,除了沒有縫隙的黑色光潔地面和身後的大門出口外,空間四周和天棚都是灰濛濛的光幕,但是只有在眾人面對着的光幕才出現五顏六色的線條。只是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之外,沒有人能看懂這些線條代表什麼意思。

這裡是異能總部第三層的結界控制室,在正常情況下,只有教官才有權利出入。但是今天事態緊急,除了外出執行任務以及留下幾個應對突發情況的異能者外,其他所有的異能者都被留守的教官緊急集合起來,然後一一通過銀色通道來到結界控制室里,於是大部分的異能者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來到這裡之前,夏貞已經將具體情況通報給了方教官,馬上就引起了眾人的極度關注,結界在異能總部內外的一切都具有監控記錄,此前夏嵐已經通過天網的監控查到方瑜和雲海違反守則的情況。此刻再行去查,自然再簡單不過。

簡單的事情便很容易水落石出:方瑜和雲海因為違反守則試練導彈武器,差點傷到前來報道的夏貞和凌雲,然後在兩人明確表示要投訴下,先動用語言威脅未果,後動用武力威脅依然未果後,方瑜和雲海違反禁令拉響了A級入侵警報,恰好葉楓在此時正在試練天網,在聽到警報後武斷的採取了攻擊措施,導致凌雲被進入自動攻擊程序的天網卷進渦流里,目前生死未明。凡事者方瑜和雲海已經被禁錮,等待更高級別的總教官回來定奪罪責,葉楓則負有失職和領導責任,聽候處理。

這是教官當眾宣布的事情簡要,一切證據都是明擺着,處理起來簡單明了,只是最大的難題並不在處理犯事者。而是如何解救凌雲。每個人的心情都是不同的。

事實上,對於熟悉天網結構的兩位教官來說,凌雲已經沒有解救的必要,被渦流捲入天網,就相當於普通人被捲入了切割機,活下來的機率無限為零。渦流壓力、能量風、穿透式能量脈衝區以及加速區和天雷區,任何一個地方都足以把任何生命體還原成為世界上最本源的基本粒子,然後給結界提供微不足道的能量支持。

至於奇蹟……教官不是沒考慮過,但是迅速的否定了這一點,在異能者的世界裡,不應該出現這個詞,異能者本身就意味着奇蹟,如果說還有一個可能發生,那只能歸結於……神跡!

只是推論歸推論,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儘管在後台控制的出口等候凌雲可能會被天網拋出來百分之百是白費力氣,但僅僅是看見夏貞那已經哭紅了的的核桃眼,教官也覺得無法生硬的告訴這個女孩子事實是什麼,哪怕是裝裝樣子,也是給小姑娘的一個安慰,何況凌雲也算是見習異能者之一,雖然素未謀面,但是正常的推薦程序已經審核通過,只要履行一下等級手續和身份識別就可以成為正式見習異能者之一了。

“乾脆給這個小夥子一個正式異能者身份的葬禮吧,畢竟也算是一個遲到的安慰。”方教官有些惋惜的想着,與夏嵐一樣,他沒見過凌雲,也就談不上感情,除了有些惋惜之外,便再沒其他的感覺。

“教官,還有希望嗎?”夏嵐看着木然憔悴的妹妹,不禁也有些擔心起來,她對天網也了解一部分,當然知道事實是什麼,但是儘管如此,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已經關閉了天網核心之前的所有自動攻擊程序,但是恐怕為時已晚,如果十五分鐘之內還沒有見到人,可能……可能……”一向以嚴厲著稱,乾脆利落的方教官也不禁口吃起來,沒有安慰人經驗的他已經很努力的在措辭,生怕刺激到面無表情的夏貞,儘管人人都明白可能後面是什麼意思。

最終,方教官還是沒有說出可能後面是什麼,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長長的嘆息。眾人一片沉重,每個人的心頭都沉甸甸的,儘管絕大部分人都不認識凌雲,但是通過介紹,知道這是一位即將成為同事也是最年輕的異能者。人人心頭不禁都泛起不忍之色,如此年輕可謂前途無量,可惜天妒英才,眾人心想。

控制室里一片揪心的寂靜,只有不知道是誰的手錶上的指針在滴滴答答發出走動的聲音,沒發出咔的一聲響,就代表凌雲生還的希望少了一分,在這個時候,任何行動或者祈禱都是無用的,只有在令人心焦的倒計時里等待。

一刻鐘後,兩位教官轉過身來,“大家回去吧。”簡短而沉重的聲音在控制室里響起,方教官又重重的嘆了口氣,另一名教官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老方,你儘力了,這件事情等頭回來再向他稟告吧。”

方教官點點頭,正要跟在眾人的後面走出控制室,一邊走眼神不自禁的落在了夏貞的身上,這個時候還是讓夏嵐去安慰小姑娘比較好一些,畢竟是她帶來的人,可能跟那個小夥子感情比較好吧,也許是情侶?方教官胡亂的想着。

夏貞一動不動的站着,她一直在默默計算着最後的時間,隨着最後一秒落下,小姑娘剎那間臉色蒼白如紙,心如死灰,哆嗦着咬着嘴唇,渾沒在意因為用力過大,已經把粉嫩的嘴唇咬的鮮血淋漓。心底有一個近乎可怕的發瘋念頭:我要進去……我要進結界里去找他……

外界所有的一切已經與她無關,夏貞似乎處在孤身處在一個遍布冰雪的寒冷世界裡,從心裡到身上,冰封成了一片,那是一種透着死寂和絕望的寒冷,完全看不到希望。二十多年來,夏貞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哀莫過大於心死,一直把凌雲當作弟弟看待的她,此刻才知道,原來不知不覺之間,那個憨厚老實的少年,已經在心裡佔據了那麼重要的位置,甚至超過了自己。

兩串晶瑩的淚珠從她雪白的面龐上無聲的滴落下來,輕輕的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哀鳴聲音。

“夏貞,我們出去吧,好嗎,也許等到總教官回來,還會想辦法……你不要這樣。”夏嵐拉着她冰涼的小手,柔聲說道,看到夏貞傷心欲絕的模樣,夏嵐的鳳目也不禁紅了起來。

“姐……”夏貞沒有看她,顫抖的聲音從嘴裡傳出來,“讓我在這裡安靜一會行嗎,我想……陪陪他。”

“夏貞……”夏嵐再也忍耐不住,芳心一算,兩行熱淚流了出來。

兩個教官看到這一幕,臉上的肌肉都微微有些抽搐,無言的對視了一眼,什麼也沒有說,便一起往外沉重的走去,事實上,異能總部是不允許除教官之外的異能者呆在結界控制室裡面的,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例外,沒有人情的規定是永遠也無法具有生命力的。

這個時刻,這個世界,是屬於夏貞的。

夏嵐實在放心不下妹妹,但又沒有其他辦法,只得強忍着擔心和悲痛向門口走去,邊走邊不停的看着那寂寞而又倔強的倩影。

突然,光幕的線條產生了劇烈的變化,轉眼之間,就將整個光幕化成了無數線條的天下。

“教官!”夏嵐看到了這一幕,登時臉色一變的驚叫道:“結界有變化!”

兩名教官半隻腳已經踏出了門外,聞言回頭一看,不禁齊聲驚呼:“天哪,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