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漢瑜文質彬彬，說話慢聲細語。

“博物館需要老腔藝人的入駐？”劉興武疑惑道。

剛見到齊漢瑜，還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

張禾解釋道：“博物館需要有一批老腔藝人永久性的駐紮在那裡，而不是像我們平常的演出。”

這次不是去演出，是要派人過去，說白了是博物館問老腔借人來了。

關中民俗藝術博物館是一個組織，有着自己的工作人員，有着自己的營利方式，他們要的不是老腔在這裡演出一場，而是要一直演出，吸引遊客。

“那不行，我這邊不能出人。”劉興武當即搖頭。

張德林他們現在屬於老腔保護中心管理，劉興武負責老藝人們的一切演出工作，不可能將德林班拱手相讓。

齊漢瑜笑了笑：“劉主任，我來之前已經打聽過了，張德林老先生是華陰老腔代表性傳承人，他能在我們博物館演出一場我們就已經滿足了，我們不敢奢望能讓張老先生常駐我們博物館。”

博物館之所以一直沒有聯繫華陰老腔，就是在做一些研究工作。

朱蘭的電話只是給他們提了一個醒，正好藉著這個機會過來。

博物館慢了一步，至今沒有老腔藝人在其中，現在老腔藝人都和老腔保護中心達成了合作，他們想要要人，何其困難。

德林班不可能，只能把主意打在張禾的身上。

目前全中國，除了老腔保護中心以外，其他的藝人可都在張禾的手裡。

來之前做好了準備工作，齊漢瑜看向張禾道：“張先生，我想請幾位老藝人在我們博物館演出，你看可以嗎？”

張禾頓了一秒，緩緩道：“薪資待遇怎麼樣？老藝人在那邊吃什麼，住在什麼地方，工作環境如何？”

每一個點都是和老藝人們密切相關。

讓藝人們去博物館演出張禾是支持的，不然也不會讓朱蘭幫忙聯繫，但首先老藝人去了能過得舒服。

齊漢瑜眼前一亮，看來有戲，朱蘭沒騙人，張禾很好說話。

“張先生，我們博物館是事業單位，福利待遇都很不錯，老藝人們在博物館肯定過的舒服，這點你放心。”齊漢瑜緩緩道。

他讓後面一個人拿來一個檔案袋，打開之後從裡面取出來一疊文件。

這裡面有照片，有文字介紹，全都是有關博物館的資料。

“你請看。”齊漢瑜遞給了張禾。

拿在手裡翻看了一下，環境果然不錯，在山腳下，空氣清新，每天都有遊客過來。

博物館裡面更不用多說，據說花了好多錢將博物館重修了一下，建築鱗次櫛比，古物琳琅滿目。

博物館上個世紀就有了，到了今天才成了規模。

劉興武也湊過來一起觀看起來。

博物館的照片就在裡面，十分好看，十分的精緻，也很有檔次，住在裡面就好像住在皇家園林一樣。

“齊館長，我和藝人們也是合作關係，我同意他們離開，但是去不去還要看他們自己了，我幫你叫他們來。”張禾說到。

“謝謝。”齊漢瑜回應道。

等到老藝人們來到老腔保護中心，齊漢瑜上前一一握手問好。

他搞這方面的工作，知道這些老藝人們的珍貴。

“各位爺爺，叔叔嬸嬸，情況我已經給你們說清楚了，就是這個樣子，薪資待遇你們也看了，剩下的你們自己決定，我不會做任何干涉。”張禾說到。

眾人陷入了沉默當中，這下是要去西安工作了，不是出去跑一趟那麼簡單。

“我不去，年紀大了懶得出去，我就想在華陰唱唱老腔就行了。”張玉勝率先道。

齊漢瑜臉色一沉，張玉勝他認識，是老腔里的一位高手，不去實屬遺憾。

其他的人面面相覷，沒有人說話。

王興強和張冬雪現在都是老腔保護中心的人，已經離開了。

“誰想去就說吧，沒事的，在華陰唱，我們老腔唱不出去，博物館唱，能把老腔唱給國內外的遊客，打響知名度。”張禾說到。

還是一片沉默。

博物館畢竟是個陌生的地方，說不去容易，但是說去難。

“各位藝人們，我們博物館是按照國家規定放假的，你們去了之後，吃飯的住宿都跟在家沒什麼區別，離得也不遠，放假了也可以回家來。”齊漢瑜趕緊道。

要是這一趟出來一個藝人都沒拉回去，那就是他的不對了。

不過想要唱老腔，叫一個人也不夠啊。

這時候，一個老藝人站了出來，道：“你那邊有沒有油潑面吃？”

齊漢瑜愣了一下，趕緊道：“有！有！油潑面管夠！”

這個老藝人穿着一身深棕色的衣服，頭髮之中略有灰白夾雜，但是精神矍鑠，身體看起來很是硬朗。

張玉喜，是張玉勝的弟弟，跟着張玉勝一起在老腔文化的劇場裡面演出，負責的是二胡。

這位年紀有五十多歲，在老藝人之中算是年輕的。

“那我去。”張玉喜說到。

他轉身看向張玉勝道：“哥，你不出去，我出去，我要把老腔唱給外人聽。”

張玉勝眼神凝重，聽完擺了擺手道：“去吧。”

長兄已經同意，張玉喜卸下了心裡的負擔。

張玉喜站出來，也有幾個老藝人站了出來，提出想要去博物館演出。

大家大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現在有機會可以去西安工作，心裡都是很想去的。

能去外面工作上班，還能唱老腔，還有油潑面吃，這些就足夠了。

這下，好幾個人站出來，和張玉喜一起湊成了一個表演團隊。

演出最少也要五六個人，這些人夠了。

“小禾，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以後老腔文化但有需要我們的地方，我們隨時回來。”張玉喜緩緩道。

如果不是張禾的話，他們很多人都不會唱老腔了。

“玉喜爺，你們去就行了，這邊有玉勝爺在沒有問題。”張禾笑道。

問題不大，張玉喜帶着人離開劇場，還可以減輕一部分劇場的負擔。

“謝謝各位老藝人，謝謝張先生。”齊漢瑜感謝道。

雖然沒有拉過來最厲害的幾個人，但是有張玉喜他們在，博物館也能開展華陰老腔的表演了。

幾人一起敲定了具體的情況，齊漢瑜當場和老腔藝人們談好了待遇。

“各位老藝人，你們到時候人來就可以了，其他什麼東西都不用帶，我們全部為大家準備好。”齊漢瑜說到。

樂器他們提供，板凳他們提供，演出場地他們提供，需要的只是藝人。

“好，齊館長，我們博物館見。”張禾笑道。

送走了博物館一行人，張禾笑道：“大家可以回去收拾東西了，到時候我開車送大家過去。”

“小禾，今晚來家裡吃飯，我讓你奶給你做好吃的。”張玉喜說到。

“行。”張禾答應道。

等到藝人們都離開，劉興武拍了拍張禾的肩膀，寬慰道：“好事啊，老腔這下走出去了，你就別愁眉苦臉了，你自己找博物館過來，這下又不願意了？”

“沒有不願意，就是覺得有些不真實。”張禾笑道，“以前只想着申遺，申遺成功了，想着可以多演出，現在也多演出了，還演到北京了，這下還能進博物館，我都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也得相信，只要我們一直在向前走，想要的都會得到的。”劉興武輕聲道。

……

張玉喜他們收拾好東西，張禾開着一輛麵包車進了村子。

原先的車已經賣掉，也沒什麼用，現在這輛車反倒還能拉的人多一點。

張玉喜他們走上車，自家的婆媳都帶着行李送別，依依不捨。

“小禾，路上慢點。”幾個長輩叮囑道。

“放心吧，奶，我開車很穩的。”張禾笑道。

“去了那邊要是吃不慣就吃饃，我都在袋子裡面裝着呢。”張玉喜的老婆一個勁拉着手說著。

“我是去西安，又不是去外地，吃飯還能吃不慣了。”張玉喜有些不耐煩，但是眼神卻是欣喜的。

“地里的農活有我干，你好好在外面唱老腔就行，家裡不要操心。”奶奶繼續道。

張玉喜一下子愣住，隨即轉過身，向著車子走來。

送別之後，一路高速，等下了高速進入山路之中，來到了南五台的山腳下。

不遠處是崇山峻岭，上面覆蓋著綠色的樹林，鬱鬱蔥蔥，深吸一口氣，感覺整個胸肺都清爽了不少。

博物館就矗立在下面，高大的石門，古典建築風格，看着十分的有味道，像是來到了古代的庭院。

齊漢瑜早已在門口等候，見到車子過來，連忙跑過來道：“歡迎老腔藝人們。”

朱蘭也站在旁邊等候，看到張禾下車，輕輕的笑了笑。

“我們在這裡面有專門的舞台，你們請看。”齊漢瑜在前面帶路，眾人跟着穿過了博物館。

裡面是真的大，不是一般大，到處都是石雕、木雕、磚雕等藝術品，有一個猴形的拴馬樁後背已經被人摸得發亮，只因寓意是“輩輩封侯”。

張禾看的眼花繚亂，對關中的古代藝術有了更深刻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