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陰老腔是張家的家族戲,以前只在村裡之間流傳,現在能來到北京演出,是我們當時都沒有想到的。”劉興武緩緩道。
坐在板凳上,記者拿着話筒坐在對面,攝像機架在一旁。
採訪完劉興武,了解老腔的淵源,採訪老腔藝人,探尋老腔的表演,唯有張禾推掉了採訪。
他不喜歡出現在電視上,而且他覺得他也沒有幫到大家多少。
說到底,他不是老腔保護中心的人,劉興武他們才是。
記者採訪華陰老腔,是一個把華陰老腔宣傳出去的好機會,他上不上都不影響。
做後勤工作,安排記者採訪的順序成了他這段時間的工作。
“禾叔,你們火了知道嗎?這幾天劇場天天爆滿,玉勝爺說要不要改成每天都演出。”張川打來電話大呼小叫道。
人在北京,但是新聞早已傳了出去。
很多人都知道了華陰老腔,專程從全國各地趕到華陰來聽老腔。
張德林他們在北京,沒有時間演出,華陰能演出的地方就剩下了張禾一個劇場。
“天天都爆滿?”張禾又驚又喜。
“是啊,票剛一開售就被搶完了!”張川欣喜道。
“好,可以改,你給王淼和玉勝爺說一聲,這幾天每天都演出,讓他們安排一下。”張禾喜悅道。
既然這麼多來看演出,那就趁熱打鐵,抓緊機會,能宣傳一點是一點。
“好!”張川答應道。
掛掉電話,又是一個電話打進來,是以前的老朋友李文。
“張廠啊,你可太厲害,電視上都看到你了。”李文笑道。
“我躲在角落你還能找到?”
“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還能認不出來?”
李文頓了頓道:“張廠,恭喜你了,什麼時候回來請吃飯啊。”
“放心,回來就請你們。”張禾笑道。
老腔現在這麼火,請吃頓沒什麼大不了的。
“行,那我就等你回來了。”
掛掉電話,又是一個電話打進來。
知道他現在在做老腔的全都打電話過來恭喜道賀。
最後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唐瓊打來的。
“打你電話十幾遍了,每次都在通話中。”唐瓊語氣有些埋怨。
“打電話的人太多了,實在忙不開,我到現在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張禾語氣柔和。
“在電視上看到你了,躲在一邊,要不是我眼睛尖還找不到你。”
“我這不是低調嘛。”
“低調點好,我爸媽也看了新聞,不過他們還不知道你在做這個。”
張禾搞老腔的事情唐瓊沒有給家裡人說。
家裡的長輩思想比較古板,要是知道張禾“不務正業”,恐怕心裡都不樂意。
“什麼時候回來?”唐瓊問道。
“估計還有幾天。”
“回來了直接來西安,我爺爺奶奶要見你。”
“啊?”張禾傻眼了。
“別啊了,都什麼時候了。”唐瓊笑道,她已經想到了電話對面張禾窘迫的模樣。
掛掉電話,張禾心裡思量起來。
和唐瓊的爺爺奶奶還沒有見過面,是該見一見了,而且現在華陰老腔的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要順其自然去做就好了。
老腔保護中心才是最累的。
等到北京的採訪全部結束,給話劇組的人全部道別,眾人坐着火車離開了北京。
華陰老腔已經和陳億夏達成了合作,以後的話劇演出華陰老腔都會參與進去,以後可能還要全國巡演。
張禾和眾人分別,直接來到了西安。
客廳沙發上,張禾坐在上面,唐瓊躺在他的懷裡。
“親愛的,這次見你爺爺和奶奶,我想把婚事定下來。”張禾緩緩道。
唐瓊聞言臉色波動了一下。
這麼多年的戀愛總算是要有一個結果了。
之前張禾沒有穩定下來,兩個人誰都不敢提出結婚的事情。
如今華陰老腔已經走上了正軌,劇場的事情也穩定下來,是該結婚了。
“想得美,說不定你還過不了我爺爺奶奶的那一關呢。”唐瓊笑道。
“過不了我就把他們的孫女搶走。”張禾伸出手,撫摸着唐瓊的臉頰。
約好了第二天去拜訪,一大早,張禾起床收拾,刮鬍子,整理頭髮,唐瓊拿出修眉刀給張禾修剪了眉毛,再從衣櫃里給他挑了幾件衣服穿上,打扮的整整齊齊。
去街上買了一些水果和保健品禮盒,不嫌少,一定要拿的手上都拿不下了才行。
唐瓊的爺爺奶奶沒有和她爸媽住在一起,兩口子有自己住的地方,在一個老小區之中。
兩人提着東西走進去。
唐瓊的爺爺奶奶都在國企工作,早已退休,老年人沒什麼愛好,平常早上起來就去環城公園溜達溜達,和老年人一起在公園裡唱唱戲,聽聽小曲。
敲了敲門,沒過多久門就打開了,唐瓊已經給家裡打過電話。
開門的是一個穿着家居服的婦女,看起來還挺年輕,一點也不像是六十多歲人的樣子。
“奶奶好,我是唐瓊的朋友,我叫張禾。”張禾恭恭敬敬道。
“進來吧。”奶奶擺了擺手。
唐瓊的奶奶名叫林美淑,以前在單位里還是文工團的,身上透着一股藝術的氣息,說話的聲音也很有特點。
張禾拎着東西走了進去。
林美淑的眼睛在兩個人身上掃過,唐瓊雙手空空,只背着自己的一個包,其他的東西都是張禾帶着。
還不錯,知道不讓自己孫女提東西,林美淑在心裡思量道。
張禾進去打量了一番。
這個房子不大,也就六七十平方米,裡面有兩個卧室,反倒是客廳比較小,這種老式的小區大都是這樣,平日里房子也沒有多少人來,林美淑也不會在意這個,房子都是單位分的,大家都一樣。
“張禾,你把東西放地上吧。”唐瓊提醒道。
張禾這才想起來,將手裡的禮品放在了客廳的地上。
客廳沙發上,一個老年人正坐在上面,一旁的收音機正在播放着一段曲子,老年人聽得津津有味。
這個老人就是唐瓊的爺爺,名叫唐朝輝,以前在石油系統工作。
唐瓊的家裡是從爺爺輩開始居住在西安的,到了她這一輩已經變成了土生土長的西安人,家庭條件不能說大富大貴,但能住在城裡也不會差太多。
“難捨大國長安城……”收音機里傳來聲音。
張禾一聽心裡樂了,唐朝輝居然在收音機里聽老腔。
這下好辦了。
“爺爺好,我是唐瓊的朋友,我叫張禾。”張禾走過去問好。
唐朝輝抬起頭掃了眼,緩緩道:“坐吧。”
語氣平和,沒有表現出任何態度,張禾自有辦法,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來之前已經說過了,唐朝輝夫婦知道張禾的身份,是唐瓊的男朋友,不是普通朋友。
唐瓊自覺地進了廚房幫林美淑做飯,客廳里只剩下了張禾和唐朝輝兩人。
“爺爺,你聽的是華陰老腔吧?”張禾主動詢問道。
唐朝輝眉毛一動,疑惑道:“你知道?”
“爺爺,你在聽的這首曲子是老腔的傳統劇目,《薛仁貴徵東》裡面的一段。”張禾微笑道。
唐朝輝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不是真的聽過老腔的,是不會知道這一段曲子的來歷的。
他平日里在家沒事,自從老腔火了之後就開始聽了起來,每天只能在廣播上聽一聽。
這門曲藝讓他很是喜歡,只是無人傾訴。
現在遇到一個年輕人居然也懂這個,頗有一種遇到知己的感覺。
收音機里,曲聲還在繼續。
“中指咬破當墨水,手撕龍袍當紙張。”
真是巧了,這一段正是王興強唱的。
這事張禾也知道,是廣播電視台錄製下來的,用於商業用途,老腔保護中心藉此還掙了點錢。
“你也聽老腔?”唐朝輝疑惑道。
“唐爺爺,我就是華陰人,華陰老腔就是我們當地的。”張禾緩緩道。
唐朝輝原本冷漠的神色變得緩和了下來。
他給沙發上一靠,緩緩道:“華陰人啊,怪不得知道老腔,還知道的挺清楚的。”
這時候,在廚房裡忙活的林美淑也走了出來,厲聲道:“你這是問什麼呢,小張第一次來家裡做客,你怎麼老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唐朝輝縮了縮頭,張禾趕緊道:“林奶奶,我和爺爺在交流關於華陰老腔的事情,爺爺不懂,在問我呢。”
給未來的爺爺一個台階下。
“你對老腔很了解?”林美淑也好奇道。
“沒有沒有,只是略懂。”張禾謙虛道。
林美淑夫婦是真的喜歡聽戲看戲,兩個人家裡的柜子里都擺放着一些光盤磁帶。
“我突然想起來,我這次專門為你們帶了一個東西。”張禾一拍腦袋道。
張禾趕緊跑到一旁的地上,那邊是他提着的禮品。
翻找了幾個塑料袋,張禾從裡面取出了一個包裝完好的小紙盒子。
他小心翼翼的將紙盒子拿出來,走到了林美淑的面前。
“奶奶,你看,這裡面是華陰老腔在中央音樂學院表演的時候錄下的影像。”
張禾遞了過去。
林美淑的眼睛頓時亮了,沙發上,唐朝輝將老花鏡給臉上一戴,也急匆匆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