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裡之前，大家都抱着極大的希望，想要老腔一鳴驚人，然而事實上並非如此。

娛樂活動豐富，老腔唱的好也比不過一些專門吸引眼球的活動。

老腔的舞台前孤零零地站着幾個觀眾，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幾個老漢子唱戲有啥看的，別看了，我們走，那邊有人唱流行歌，我們過去。”家長拉着小孩道。

“我要聽歌！”小孩子也叫嚷起來，向著另一邊走去。

張禾想要說什麼，最終卻還是忍住沒有開口。

觀眾們想要看什麼是他們的權利，是他們的自由，總不能逼着人家在這裡聽老腔。

一個個觀眾路過，停在這裡聽了聽，隨即又離開了這裡，去其他的地方看演出。

“唉。”劉興武嘆了口氣，神色無奈。

結果是沒有預料到的，雖然有心裡準備，但是沒有想到真的會這樣。

張禾的心情如同被一盆涼水從頭澆下，身體涼了，心裡也涼了。

如果是單獨放出來，可能還會有人來看，但是處在這個舞台上，周圍還有其他的表演，老腔一點優勢都沒有。

張德林等人也注意到了這些，但是他們依舊賣力在台上表演着。

“催開青鬃馬！”

“嗨！”

“豪傑敢當先！”

“嗨！”

老藝人們齊聲唱到，一起吶喊着。

沒有人來看不是第一次了，大家早已習慣了。

對於老藝人而言，能唱老腔就已經可以了，不用在乎別人的眼光。

一曲唱畢，張德林等人稍微修整了一下，旋即開始了下一曲。

“我三弟生來火性焦……”張德林自顧自的唱了起來。

隨着時間到了中午，太陽越發毒辣起來，沒有遮陰的地方，老藝人們就坐在炙熱的陽光下，但是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熱情。

眾人好像感覺不到空氣的熱浪一樣，高聲唱着老腔，身體搖擺着，哪怕是沒有一個觀眾。

主舞台那邊，董虎親自上台，那邊請來了一個小明星在演出，不算多有名，至少張禾只是隱約記得聽說過這個明星的名字。

等到這個明星出來之後，周圍的那些舞台全都沒了觀眾。

一些表演的團體直接停了下來，找了個陰涼的地方休息，諞閑傳。

唯有老腔這邊卻還沒有停下來，面前可是一個觀眾都沒有。

周圍的那些人全都一臉戲謔的望着這邊。

“兄弟，你們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啊。”一旁的舞台，帶頭的男子走過來發了根煙，問到。

“是啊。”張禾接過香煙，笑道。

“非物質文化遺產都是些老玩意，沒啥意思，現在的人都不愛聽了，兄弟，不是我說，你們不用唱了，觀眾都沒了，還有啥好唱的。”那個男子勸道。

大家都去主舞台那邊了，沒人在這邊呆。

老腔現在唱就是對牛彈琴，毫無用處。

“你們不唱也沒事，咱們本來就是陪襯，人家主要是要賣東西，不是來宣傳咱們來了。”男子繼續道。

張禾搖了搖頭道：“合同上規定了，我們要唱到下午四點。”

“規定是規定，現場是現場，你們現在唱也是白唱么，沒人聽，浪費這時間還不如趕緊找個涼快地方待着，就這點錢要是中暑了連葯錢都不夠。”男子有些生氣。

他看着張禾這群人頂着大太陽心裡不忍，好心好意過來勸說，沒想到居然是個一根筋。

“你也不想想，老人們身體受得了嗎？”男子無奈道。

他扭過頭看向張德林他們喊到：“夥計們，咱別唱了，休息一下，這會沒人管的！”

“你讓我停下咋可能，我們唱老腔心高興。”張德林直接把回答唱了出來。

那個男子搖了搖頭，實在是服了這群人了，敢情是一群瘋子啊。

也不再勸說，和張禾聊了起來。

現在不用表演也沒什麼事，好奇之下聊一聊。

還是頭一次看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表演，有些新鮮，聽起來有點意思，可惜這裡不是地方。

等到主舞台那邊活動結束，觀眾們逐漸散開，其他的小舞台這才開始表演起來。

一直演到下午四點，眾人將東西一收拾。

董虎帶着工作人員走了過來，看到一群人全都晒黑了一圈，董虎臉色訝異。

“怎麼沒給老藝人拿帳篷？”董虎語氣冰冷。

“老闆，我們帳篷不夠了，沒有多餘的了。”工作人員急忙道。

“董老闆，不礙事的，我們身體都好着呢。”張禾笑道。

雖然心裡很沉重，但是表面上還是要微笑。

“張老闆，今天實在是太忙了，是我照顧不周，要是下次有活動的話我還請你們來，小劉，去給他們把錢結了。”董虎吩咐道。

身後的那人上前，從兜里掏出錢。

一整天的演出，掙了八百塊錢。

值嗎？

要是只看錢的話，對老腔藝人來說是不值當的。

但是藝術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雖然今日表演反響平平，但是最起碼讓一部分人知道了老腔這個東西，要是只在華陰演出的話，大荔的人是永遠不會知道老腔的。

“謝謝董老闆了，下次有機會繼續合作。”張禾笑道。

“再見。”董虎回應道。

張禾等人帶着行李緩緩離開了這裡。

望着這行人的背影，董虎的眼神微眯。

剛才老腔的表演他雖然沒有看，但也多注意了幾眼，老腔藝人們即便是沒有觀眾依舊在認真表演，讓他心生敬佩。

“希望你們能成功吧。”董虎在心裡默默道。

……

坐上大巴車趕回華陰，將老藝人們送回村裡，來回奔波，眾人沒有任何怨言。

張德林他們能在這種環境下還堅持唱老腔，心態都很不錯。

老腔現在再壞能壞到什麼地方去，總比他們以前要好，最起碼現在還是一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老腔保護中心，張禾和劉興武兩個人蹲在院子里，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苦澀。

“要走的路還長着呢，不要着急，這才是咱們第一次出去演出，這個結果很正常。”劉興武安慰道。

只能說是張禾的期待太高了，可是這次的演出本來就是陪襯，是給人家公司做活動的陪襯。

“你說我們老腔能走出去嗎？”張禾心裡有些打鼓。

“不知道。”

兩人陷入沉默之中。

晚上，張禾把錢算了下，八百塊錢，除去路上的開銷，再把錢給老藝人們一發，可以說一分錢都沒有剩下，這一趟是白乾了。

滿懷信心接了個活，發現沒咋賺錢，還搞得大家都很累。

要不是老藝人們身體好，說不定這一趟下來還得病倒幾個，這樣搞划不來。

張禾心裡總結經驗，總結教訓，在心裡反思。

以後這種活接之前需要慎重的考慮一下，不能因為是去外地就急着過去。

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還是要有點樣子的。

劇場的工作繼續進行，張禾組織開劇場的工作，收支都不平衡，後面再有活動，張禾考查之後才接下來，去的藝人每次都不多。

出去跑一趟，起到的作用沒有多少，掙的錢也沒有多少。

宣傳大計就此止步。

走出去的路途沒有想象的容易。

地方政府可以扶持，但是總不能天天搞活動，經費有限，沒有那麼多錢做這些事情。

老腔保護中心都沒有多少經費可以使用，到現在劉興武的很多想法都只能落於紙面之上，無法實施。

一天，劉興武接了一個電話，神色微變。

“馮局，沒必要吧，我們這是過去自找沒趣啊。”劉興武有些不情願道。

一旁的林雄和吳小倩兩人紛紛側目，不知道是什麼事，讓劉興武這個表情。

“好吧，那我們過去看看吧，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只負責表演，其他一概不管。”劉興武無奈道。

掛掉電話，從座位上站起來，劉興武長嘆了一口氣，神色疲憊。

“劉主任，咋回事？”吳小倩好奇道。

“你們去叫張禾，算了，我去給他說吧！”劉興武沉聲道，自己走了出去。

“這裡不是有電話嗎？劉主任怎麼不打電話啊？”林雄茫然道。

劉興武一路小跑，直接跑到了張禾的屋子裡。

張禾手裡正拿着華商報在看，聽到聲音扭頭看去。

“咋了，有啥事？”張禾疑惑道。

“馮局給我們派了個任務，渭南師範學院要舉辦傳統文化進校園的活動，馮局推薦了我們老腔過去表演。”劉興武緩緩道。

“進校園？”張禾臉色平淡。

渭南師範學院是渭南市的一所本科院校，有着幾十年的歷史，全渭南的人都知道。

“我也不太想去的，可是這是任務，不能不去，馮局已經給那邊說過了。”劉興武沒有多麼高興。

之前的演出都沒有取得多麼好的結果，這次進校園，他更覺得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老年人都不喜歡，年輕人怎麼會喜歡。

之前的演出都是政府組織的，面向的都是官員。

進校園意義重大，可以在年輕人面前表演，要是能讓年輕人喜歡上老腔，老腔傳承有望，傳播有望。

可是，沒人覺得能成功。

“隨便吧。”張禾打不起精神。

他對此也是不抱什麼希望的，進校園表演倒是輕鬆，不過經歷過之前的事情，在他的眼中這只是一次普通的表演而已。

連普通的人民群眾都無法吸引，更何況這些年輕人呢。

“兄弟，我們準備一下吧，你跟我一起，我們和德林爺他們一起過去，不行也得去啊。”劉興武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