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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德祿唱完最後一句,目光看向了張德雲。

馮浩和盧長東一眾人眼含期待也望了過去,等待着張德雲唱接下來的唱詞。

“那我來吧。”張德雲站起身來,從腰間摸出了一個木頭塊,正是他的道具,棗木塊。

此刻沒有長條凳,張德雲直接把屁股下面的板凳拉出來。

他的腦海中回想起之前和劉興武之間發生的矛盾,此刻申遺成功,過往的一切倒是讓人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如果沒有劉興武堅持下來,他們華陰老腔就不會有今天了。

張德雲的雙眼變得有些晶瑩,朗聲唱到:“是古人都有興和敗。”

一句唱詞結束,張德雲一木塊砸了下去。

“嘭!”

棗木塊和板凳親密接觸,發出一聲脆響。

馮浩等人的雙眼之中露出了光彩。

近距離之下聽老藝人們唱老腔和看舞台上的表演是截然不同的感受,這種感覺更為真實,更為貼切。

大家都是華陰本地人,聽着耳邊的曲子,就好像回家了一樣。

“何況我秦瓊運不來。”張德雲繼續唱道。

“嘭!”

“那一國里犯地界。”

“嘭!”

“四楞雙鐧把馬排。”

張德雲唱畢,臉色紅潤,整個人似乎都年輕了不少。

其他幾個老藝人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進了屋子裡,從裡面拿出了二胡和其他的樂器,一起伴奏起來。

“上陣殺得人幾個,唐主聖旨降下來,大小封個烏紗戴。”張德林繼續唱了起來。

作為德林班的主唱兼月琴手,他的唱功是所有人裡面最好的。

曲調之聲越發的激昂起來,讓眾人的心裡都是為之一振。

“方顯秦瓊有奇才。”老藝人們齊聲一起唱到。

“誒……嗨……”

張德雲一下接着一下將棗木塊砸在板凳上,氣勢高昂。

眾人齊聲唱着最後的曲調,隨着一陣哼唱,這個選段逐漸結束。

待到聲音消散,全場的人全都鼓起了手掌。

“好!”馮浩大聲叫道。

今日近距離觀看老腔,不愧為非物質文化遺產,老藝人們的功底深厚,唱腔豐滿,都是國家的寶藏。

華陰有這樣的人物,華陰老腔有這樣的藝人,何談不能興旺。

方顯秦瓊有奇才,老腔也正是如此。

大浪淘沙,真正的藝術絕對不會被埋沒。

“好一個一顆明珠卧滄海,我看我們華陰老腔以前就是一顆明珠卧滄海,浮雲遮蓋棟樑材,今日上陣殺得人幾個,方顯我們老腔有奇才!”馮浩朗聲笑道。

發自內心的高興。

秦腔是陝西省的,其他的非遺申請暫時沒有通過,懷抱希望的皮影戲因為不是正統,被其他地方拿走,沒想到撥開雲霧見光明,來自華山腳下小山村的華陰老腔居然殺出重圍,入選非遺。

是皮影戲,但現在已經脫離了皮影本來的面貌。

華陰老腔是華陰的,真正誕生於華陰,屬於華陰的,華陰的領導幹部們與有榮焉。

馮浩的心裡看的更長遠,入選非遺也只是一個起點而已,根本不是終點。

入選非遺不代表一個傳統文化就不會消亡了,曲譜可以搶救性保護,但是藝人留不住。

國家不會強迫人們去學習非遺,只能憑藉大家的內心驅動。

一頓飯吃到了下午,眾人才全都離開。

張禾和劉興武將馮浩送到了村口,兩個人心裡滿懷期待。

“小劉,這次老腔能夠進入非遺,你居功至偉,我會向上面彙報的,你也寫一份報告出來,把你這段時間的工作總結一下。”馮浩吩咐道。

“是,馮局!”劉興武激動道。

“張禾,你是張德林老爺子的孫子,我就不多說了,但是你也需要想一想,老腔以後要怎麼發展,你們自己家的事情還是要自己做主,我們國家也不能強迫你們。”

“馮局長,我會去想的。”張禾點了點頭。

傳承和發揚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條艱難的道路,入選非遺也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以後的路還長着,但是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張禾都不會退縮。

“我剛才接到短信了,明天市上的領導要來這裡,你們不用緊張,心裡有個準備就行。”馮浩微笑道。

說完他轉身坐進了車裡,離開了虎溝村。

“居然是市上的領導要來?”劉興武有些驚訝,這下可有意思了。

“怕啥,還能吃了我們不成?”張禾笑道。

不在政府機構工作,沒有這麼多顧忌,不像劉興武。

“我先回城裡了,寫報告,走了。”劉興武擺了擺手,騎上那輛錢江摩托離開了這裡。

張禾也返回了村子裡。

晚上,德林班已經搭起了舞台,在村子裡的空地上唱戲。

原先這個位置就是他們平日里唱戲的地方,平日里只有寥寥幾人,然而今晚來的人尤其的多,各家各戶的人帶着小孩,自備板凳過來聽戲。

了不得,村裡出了大事,老腔成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德林班起了帶頭作用,以前的班社成員也起了心思。

虎溝村雖然現在只有德林班一個班社,但是以前不是,只是不少會唱老腔的人沒有再唱了。

現在看來老腔要火了,一些村裡的人都過來取經,想要一起唱戲。

“自幼兒學藝在雲蒙山,我師父名諱叫王禪。有一個魏國人姓龐名涓,悔不該與短賊同把香拈。在一個窗下把書看,在一張架上撿衣穿。”

台上,張德林正在賣力的高唱,不過他在幕布後面。

張德雲今日當了個簽手,回到了老本行,操作起了皮影。

不想念是不可能的,平日里張德雲還會把皮影拿出來看一看,今天終於有機會表演皮影,興奮的不能自已,整個人都年輕了不少。

一場戲直接從八點唱到了十二點。

到這個時候,眾人才收拾了攤子,打道回府。

第二天,一行車隊緩緩駛入了雙河鎮,虎溝村。

渭南市非物質文化遺產普查小組組長宋斌帶隊,他本人也是渭南市文化局的局長,分量足夠。

華陰市市政府,華陰市文化局等部門的人一起來到了虎溝村。

華陰電視台,渭南電視台,渭南日報,華商報等新聞媒體全程拍攝報道。

一下子,虎溝村陷入了一片熱鬧之中。

昨天有馮浩的提醒,張禾回去之後就給爺爺們全都告知了這件事情。

一大清早,眾人早早起床,洗漱的乾乾淨淨,從衣櫃里翻出來過年的時候才穿的衣服,打扮的整整齊齊。

“上電視咯!上電視咯!”村裡的小孩們在路上一路奔跑,跟在車隊後面。

盧長東今日也是打扮整齊,穿上了一陣嶄新的衣服,站在村口等候。

等到車隊停下來,一行人從車上緩緩走下。

“張德林老爺子,上次在人民劇院一別,我回去之後還一直在想老腔,將令一聲震山川,你這一聲震動了整個渭南啊!”宋斌微笑道。

“我們就是一個唱戲的,要是沒有國家的發展,也沒有我們老腔的發展。”張德林笑道。

老爺子平日里唱戲鋤地,不代表老爺子不會說話,只是懶得搞這些事情而已。

宋斌點了點頭,幾個華陰市的領導也走上來和幾位老人親切地交談起來,華陰市主管文化工作的副市長,文化局的局長,非物質文化遺產普查小組的小組成員一個接一個上來。

張禾和劉興武陪着老人們一起和這些領導交談。

今日的主角是這些老藝人們,不是他們。

聊完了之後,眾人一起和德林班的人合影留念。

看到那一個個只在電視上看到過的電視台標誌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張德林的心中感慨萬千。

在他的手上,老腔走上了電視,沒有愧對師父對他的教導,沒有愧對祖宗留下來的寶貴遺產。

村裡的路是土路,房子也都有很長的年代,看起來很是老舊。

一棵棵樹矗立在土地上,如同傲然挺立在黃土地上的老腔。

雙河鎮雙河酒樓,這個酒樓是雙河鎮上最高檔的飯店,平日里鎮上接待一些重要來賓都是在這裡吃飯。

中午,宋斌一行人從虎溝村離開,前往了雙河酒樓。

酒樓的老闆都快笑開了花,飯店來了大人物,他也很是高興。

“宋組長,真是辛苦你了。”張禾笑道。

“不辛苦,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這頓飯可是你們的盧鎮長請客,你要感謝還是要感謝盧鎮長。”宋斌笑道。

一旁的盧長東縮着頭坐在椅子上,這麼多大領導在這裡,他的地位頓時變成了最低的那一個,不過他心裡也沒有多害怕,雙河鎮是他的地盤,在這裡他才是地頭蛇。

“宋局,這頓飯是我之前答應了小張他們的,申遺成功,必須要舉辦慶功會!”盧長東沉聲道。

“嗯,是該慶祝,不光你們要慶祝,我們市裡面也要慶祝。”宋斌點了點頭。

飯桌上的菜品一盤一盤擺上去,全是正宗的關中菜。

葫蘆雞,釀皮子,棗沫糊,黃河鯉魚等等一個接一個擺上來,琳琅滿目。

因為有媒體在四周,眾人吃的還是比較拘謹的,沒能放開膀子大吃一頓。

“這一次申遺成功,我們也看到了老腔的魅力,我們華陰除了華山以外,還可以矗立起老腔作為我們的名片,這邊可以着手準備後續的事情了。”華陰市主管文化工作的一個副市長說道。

“我覺得可以把虎溝小學這個地方劃給老腔,成立一個保護基地。”馮浩緩緩道。

這件事是劉興武做的,做得好他臉上有光,必須爭取一下好處。

“盧鎮長,你怎麼看?”馮浩詢問道。

虎溝小學的地盤是鎮的,歸鎮政府管理,要不要還得盧長東說了算。

“那肯定沒有問題,鎮上現在的小孩子都在我們鎮小學上學,虎溝小學那塊地暫時沒有用處,劃給老腔可以。”盧長東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