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把現金用存摺夾着，然後拿起那四張借條：“這是村子裡的，還有你舅舅家的借條，要實在不行，你就拿着這個去找他們。”

看着老母親枯柴般的雙手和滿是皺紋的臉龐，江遠國鼻子一酸，把存摺和借條推了回去：“這些現金你們留着，我跟芳子的存款已經夠了，你們二老存點錢不容易，我那要是忙起來，還得你們自己照顧自己。”

江母拍拍兒子的手：“我跟你爸這輩子就你一個兒子，我們老了，用錢的地方少，這還不都是你們的嗎？聽話，拿着吧。”

說著，就要往江遠國上衣兜里塞。江遠國後退捂着衣服兜，佯怒道：“媽，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行了行了，聽兒子的，你就收起來吧。”眼見着母子倆大眼瞪小眼，江父趕緊站出來當和事佬，把江母手裡東西接過，“如果那塊地拿下來，你兒子還要在這吃喝，保不齊要住多久，急個啥嘛。”

江母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一拍大腿：“做飯。”

“我來吧，你跟我爸喂餵雞什麼的。”見母親不再堅持，江遠國也是鬆一口氣。

“我已經餵了。”外面傳來小娟清脆的聲音，進來見江父準備做飯，便幫忙洗菜打雞蛋。

江父江母都是操勞慣了的，一時間沒事做還有些不習慣，江母坐在一邊聽江父說著今天的事情一邊擇菜，還不忘問江遠國一兩句。

得知村長也比較支持，而且已經填寫了申請表，江母算是鬆了口氣：“那申請表什麼時候通過？”

“這還得看村委會那邊，聽說還有一層層往上報呢。”

江母“喔”了一聲，再往上級觸及她的知識盲區了，她索性不再追問。

第二天一早，江遠國接到村長的電話，說是村委會目前接到了七個人的申請書，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掛了電話，江遠國面露幾分沉重。他不是最先提出申請的，總有個先來後到，所以就算拿不到這塊地，他也可以選擇其他地方。只是可能會比較麻煩繁瑣一些。

見他神色有些凝重，江母問了一句，江遠國如實回答，老夫妻一聽，一人一句安慰著兒子。他們看得出來兒子非常中意這塊地，不過村委會已經有人先一步提出申請了。綜合之下，就要看村委會怎麼決定了。

江母昨天和村長媳婦打了一天麻將，今天又準備去，可聽到這個消息，頓時沒有幹勁了。在家裡喂餵雞，喂餵羊，時不時嘆一口氣。江父帶着小娟去了地里，江遠國坐在院子外石板上，陽光從雲層中灑下來，透過枝繁葉茂的大樹星星點點透射在地上。

江遠國盯着下放的那塊地，忽然聽到母親的嘆氣聲，嘴唇不自覺地抿成了一條線，眉頭也幾乎皺成了“川”字。無力感像潮水般席捲而來，江遠國深深吸了一口氣。

忽然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江遠國猛地一個激靈，卻發現不是自己的手機，直挺挺的背再次彎了下去。

江母匆匆回房子拿了手機出來：“喂，麻將？不打了不打了，哎，今天不打了……啊，你家麻將被借走了，那成，我跟遠國給你送過去……”

一聽後面這話，江遠國就知道江母還是手癢了，便起身從房子里拿了麻將，關了門，和江母慢悠悠向村長家走去。

村長媳婦正三缺一，見到江母和江遠國先是打了個招呼，然後拉着老姐妹的手往屋子裡走：“還說不來，就不能信你那張嘴。”

江母笑了笑，江遠國和屋子裡幾人打了招呼，便走了。

路過村委會的時候，江遠國有心想進去看看，但村長說今天村委會會開會，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回到家沒多久，江父帶着小娟回來了，江母直到下午還沒有回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在村長家吃了飯。這整個江家村，鄰里四方都熟得很，互相留着吃飯什的么，再正常不過。

到了晚上，江遠國準備去接江母，正要出發，就聽到自己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拿出手機一看，是村長打過來的。

本以為是母親藉手機打來的電話，誰知一接起，就聽到村長樂呵呵的聲音：“遠國，村委會通過了你的申請，明天你來一趟，我再給你講講後面的事。”

“真的？謝謝村長，謝謝村長，我真的是太高興了。”江遠國頓時激動起來，白嫩臉龐上的笑容怎麼也抑制不住。

第一步通過了，接下來的事情，可就好辦多了。

掛了電話，江遠國和江父相視一笑，然後立刻給妻子打去了電話。得知第一步獲得成功，杜雲芳也替丈夫感到高興，夫妻倆聊了一會，杜雲芳向江父問了個好，又囑咐了女兒一些事情，才掛了電話。

這算是這幾天以來，最好的好消息了。江父拿出了好酒，江遠國絆了一碟涼菜，一碟花生，父子倆坐在桌前喝着聊着。

沒多久江母也回來了，見父子倆有說有笑，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一問才知道是村委會通過了申請，江母一拍大腿，摟着小娟高興了許久。

翌日一早，江遠國就給村長打了個電話，兩個人定了個時間，到村委會那見面，江父不放心也跟着去了，江母則是一道去，中途徑直去了村長家，繼續發展麻將大業。

再次來到村委會，江遠國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村長說，接下來需要他擬定養豬場建設方案。並且要和村支部協商簽訂用地協議，將用地協議和建設方案一併提交給鄉鎮政府進行用地申請。最後，村長還說這是政府這幾年扶持的養殖業，希望他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好好乾。

江遠國聽到這，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說肯定會認真干。

建設方案包括項目名稱、建設地點、用地面積、建造類型、數量、標準和規模；用地協議內容有土地使用年限、用途、交還、違約等土地相關使用條件。

江遠國沒有做過建設方案，但在網上也了解一些，村長找到一套模板交給他，說是根據這上面填寫，至於用地面積什麼的，去年養羊那家做的環評書上有寫，正好可以拿來做參考。

建設方案是小事，緊接着是用地協議。江遠國已經和妻子父母商量過，也在網上進行了一些了解，年限他打算租用兩年。豬的成長期大約是五個月，兩年是二十四個月，除去四個月作為建設期以及其他作用，剩下五月為一周期，一共是四個周期，每個周期起碼500頭豬，這樣也可以在政府補貼下，經濟壓力輕鬆一些。

不過這些東西不急於一時，江遠國帶着建設方案和用地協議需要的內容回去後，一邊在查資料，諮詢，一邊填寫。每一個問題，他都仔細諮詢，研究清楚後記在筆記本上，以備日後再用。

江父江母也沒有閑着，四處打聽關於養殖的東西，不管是搞過養殖的，還是搞黃了的，總之在他們看來這都是學習經驗和吸取教訓。

準備過程中，江遠國接到過一次老丈人的電話.也就是杜雲芳的父親。

雖然遲了點，但他們也從其他地方聽到了風聲。當然他們第一個詢問的是女兒，聽到杜雲芳支持江遠國搞養殖，杜父杜母先是進行了一番思想教訓，誰知最後反被女兒給教育了。

杜父杜母哭笑不得之餘，派出杜父這個代表，來詢問一下女婿的進程。

得知女婿已經準備上交建設方案和用地協議，杜父別無他話，鼓勵了兩句，然後讓他注意休息什麼的，便掛了電話。

用地協議很快就敲定下來，只是建設方案需要仔細斟酌，江遠國將環評報告翻了個遍，對那塊小山頭也更加了解了。

過了一周，江遠國才將建設方案和用地協議交給了鄉政府，正好也到了女兒開學的時候。江遠國本想讓母親在老家住一段時間，可江母非要一起和女兒回去市裡，說是她去了可以照顧兒媳和孫女。見母親堅持，江遠國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當天回去，剛好下午五點，江母擼起袖子去廚房做飯，催促著兒子趕緊去接兒媳。

“芳子這十來天肯定沒有好好吃飯，你趕緊去接她，我給芳子好好做頓飯。”

聽着母親的碎碎念，江遠國不由笑了起來。都說婆媳關係緊張，可在他這裡，母親倒是把芳子當成了自己的女兒，自己這個兒子，倒像不是親生的一樣。

接到妻子，江遠國不由跟她分享這次回去的好消息，雖然在電話里已經說過，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再說一遍。

說到用地協議，杜雲芳問得比較仔細，然後道：“我哥前天給我打了兩萬塊錢，爸媽那邊也給了五萬，我都存在一張卡里了，到時候我直接把卡給你。”

見江遠國還要說什麼，杜雲芳便搶先道：“放心吧，我留了一些，咱們這些年也有一些積蓄，在豬售賣出去之前，咱們家還是能過得下去的。”

江遠國點點頭，看着將近半個月不見，好像有些瘦的妻子，心中忍不住心疼：“你都瘦了。”

“哪有，最近流行減肥呢。”杜雲芳趕緊摸了摸臉，沒好氣白了眼。

回到家，江母已經做了一桌香噴噴的飯菜，見夫妻倆回來，江母連忙拉着杜雲芳坐下：“來來來，今天啊，特地做了你喜歡吃的糖醋排骨。”

“謝謝媽。”杜雲芳道。

江母握著兒媳的手拍了拍：“我還要謝謝你呢，有你這個好兒媳。”

看着兩個人和諧融洽，江遠國心裡暖烘烘的，可惜江父要照料家裡的牲畜，不能離家，否則這次就是一家人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