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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的氣氛有些壓抑,因為這裡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避忌什麼,所以對於張叔夜兩人的到來,這些山東軍中的將領自然是要說些很不好聽的話了。

“他們居然真就敢來我杭州!要我說咱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按以前的做法,把他們給弄死了事,到時候看誰還敢再來!”

這話頭一開,立刻就贏得了不少人的贊同:“居然真就敢跑來杭州摘桃子,真當咱們兄弟是吃素的不成?不就千把人嗎,將軍,我帶所部人馬今夜就能滅光了他們!”

“各位兄弟還請冷靜,那可是朝廷派來的三軍主帥和監軍,我們可不能亂來啊,那是會把孫將軍陷於危險之地的舉動。”倒也有冷靜的,趕忙出言勸阻。但從現場的氛圍來說,絕大多數還是偏向於用強硬手段對付張叔夜二人。

隨着將士們用一場場硬仗打下江南的諸多城池,他們收穫的不光是軍功,更有自信,往深了說,更是驕兵悍將該有的不把那些舞文弄墨的文官當回子事兒的混不吝氣質。哪怕他們現在談論的可是一個朝中大學士,也沒見他們有任何擔憂的,照樣是喊打喊殺。

這是如今大宋各路軍中極其少見,甚至可以說從未能有的氣質。要是換了另一支軍隊的將領,此時哪怕再有不滿,也只能是硬憋着忍下去。可他們在孫途的帶領下,在他一次次殺掉朝廷官員卻又安然無恙的榜樣作用下,此時的山東軍將士還真沒太把所謂的朝廷命官太放在心上了。

孫途感受到這股士氣,不覺笑了起來,當下便拿手往下虛按,讓眾人都靜下來後,他才說道:“我知道各位兄弟不滿朝廷如此安排,確實,這次朝廷做事太不地道,居然在這節骨眼裡想要奪我們辛苦掙得的功勞。但是,我並不以為明目張胆地殺了他們是解決眼下問題的好辦法,這只會給我們帶來更大的麻煩。”

聽他這一說,宋江等幾個理智之人才稍稍舒了口氣,他們是真怕殺了人後一發不可收拾,甚至被朝廷定性為有謀逆之心啊。孫途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從他們幾個臉上一掃而過,這才道:“但是,軍權我是絕不會交的,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在不傷人的情況下把他們握在手中。”

“這還不容易?直接軟禁了他們便是。諒他們也沒本事從我們的掌握中逃出去!”武松笑着給出了自己的想法,也立刻贏得了不少人的贊同。

“軟禁他們當然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如何讓人信服我們這麼做是為大局着想。”朱武略皺着眉頭道:“他們畢竟是名義上的主帥,我們是下屬,如此以下犯上,好說不好聽啊。當然,我們山東軍的兄弟是不可能受影響的,可民間百姓,還有其他那些兵馬將士,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影響,可就不好說了。”

這才是孫途真正感到為難的地方。他當然不可能讓步,對方若是肯聽話留在住處,他不介意讓其過上安生的日子,到時甚至還能分潤些功勞給他們。可就目前來看,無論是張叔夜還是宣滄永,都不可能甘心如此,他們勢必會做些什麼。尤其讓孫途感到有威脅的是那看似平和好說話的張叔夜,此人無論名聲能力還是城府,都讓他感到了威脅,必須有個正當的理由才好對他們下手。

宋江也跟着點頭:“是啊,其他幾路兵馬雖然這段時日對將軍多有服膺,可真要到了那時候,在朝廷所任的主帥和將軍之間,只怕他們會毫不猶豫就投向張叔夜二人。”

“所以照我說還是一刀殺了他們更簡單些,這樣總沒人會追隨死人了吧……”又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但這回跟上的人就不多了,孫途一眼掃過去後,這些人更是立馬閉嘴。

“那要不咱們再用之前對付曾開乾的辦法對付他們?給他們栽個勾結賊匪的罪名不就能名正言順地幹掉他了嗎?”有人又提出了個辦法來:“另外,還可以設個局,讓他和某個將領見面,那就有了個人證了。”

他所提出的,都是當初在山東對付朝廷所派的監軍時的手段,不過孫途這回卻並不接受這樣的做法。因為這麼做其實有不小的風險,一個不好,很容易把自己都給搭進去。何況江南畢竟不同於他們已經營多年,跟腳極深的山東,一個閃失,就可能導致局面混亂,其他各路兵馬也不與自己一條心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成,難道就這麼放任他們留在這裡,那咱們還怎麼放心出兵去打梧州啊?”就連魯達都有些不耐了,捶了下案面道。

“辦法倒是有一個,就看孫將軍肯不肯用了。”就在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吳用突然就開了口,笑着說道:“只是這法子卻有些上不得檯面。”

“你且說來聽聽。”孫途頓時來了興趣,若論這種上不得檯面的陰謀,自己手下人中還真沒一人能比得過這位智多星了。

吳用笑了下:“他們這些文官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聲,倘若我們能在這上頭做做文章,就足以讓他們投鼠忌器,再不敢胡來,更不敢脫離咱們的掌握了。”說著,他便把自己的某個辦法給道了出來。

這一聽下,有人茫然,也有人發笑,孫途更是在思忖後拍了下手:“這一法確實最切其要害,那就照辦。我相信,只要他們入此彀中,便再翻不出咱們的手掌心了。”

對此,魯達武松等直性子卻還是有些感到不爽利:“不過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罷了,用得着如此費盡心思去對付嗎?”

“我要的是站在大義的一面把他們給收拾了,所以此法要比其他的直接動手高明許多,哪怕到時真驚動了朝廷,我們也佔著理呢。”

“朝廷真會採信這樣?”

“他們信不信是一回事,但事實卻是另一回事!”孫途說著,最後拍板:“就照此來辦,可以讓城裡的那些人開始做事了。”

¥¥¥¥¥接下來的幾日里,剛到杭州不久的張叔夜他們倒也顯得很是低調。既然孫途已經把態度給擺出來了,至少暫時他們是不敢與之正面相抗的,畢竟人家軍權在握,功勞又大,還深得百姓愛戴,自己與之為敵就是以卵擊石。

但是背地裡,他們卻沒少聯絡像許慎任世藩這樣的將領,希望能通過拉攏他們來掌握山東軍之外的大軍軍權。當然,張叔夜和宣滄永兩個是不可能出面的,他們的目標太大,一旦出面了,那可是會引起孫途等人的強烈反彈的。

靠着二人朝廷高官的身份,接觸下來的收穫自然不小。雖然那些個將領沒有把話說定,但意思已經清楚了,其實他們也有意脫離孫途的掌控。

要說起來,這些將領還都欠着孫途一個大大的人情呢,因為要不是他及時帶兵殺到,別說能分得攻下杭州的大功勞了,就是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照道理來說,許慎他們該對孫途感恩戴德才是,再怎麼也不可能反過來和張叔夜他們站在一起。

但事實就是如此,縱然再大的恩德,也比不了實際的利益。說得更明白些,那就是他們已經對孫途生出忌憚,甚至是敵意了。因為孫途太強勢,只幾個月間,就把各路在江南的宋軍都給收服了,包括他們手底下的那些兵馬。此時雖然這些人馬還肯聽從號令,可他們相信,只要再過些時日,孫途一句話,就能讓自己成為孤家寡人,手下能調動的兵馬不過數百,這是他們萬難接受的事情。

就如孫途不可能接受自己辛苦打下的一切被人摘了桃子,許慎任世藩等將領也不甘心把手中軍權給交出去啊。但孫途的手段人望和身份都擺在這兒,又豈是他們能應對的?

但現在有了朝廷派來的主帥和監軍,有了這麼個名正言順壓制孫途的機會,這些人自然很容易就能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了。這隻關利弊,無關對錯。至於下面將士們的想法,就徹底被他們給無視了。

將士們因為有軍紀軍法在,他們還能壓得住,但其他人,顯然就不在這些官員將領的控制之內了。

這日午後,當張叔夜和宣滄永閑來對弈消磨時間時,一名下屬便神色凝重地走進了廳來:“張帥,宣監軍,事情有些古怪啊……”

“怎麼說?是有人變卦了,還是孫途他們開始反擊了?”宣滄永此時倒是顯得很冷靜,隨口問着,手還平穩地把一顆黑子落在了枰上。

“是……城中突然有流言,說是咱們打算在平定亂事後便再次徵稅,還要重開花石綱,如今城中百姓已經大為惶恐不滿,議論咒罵者是越來越多,甚至都有人開始串聯着要來我們這邊請願了!”那人猶豫了下,終於把事情給道了出來。

而聽得這話,張叔夜的手卻一抖,一顆白子啪的一下就落在了棋枰邊上,眉頭更是深深鎖緊:“他果然動了,而且是如此下作狠辣的招數,居然煽動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