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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衛宜寧一個人來,鍾野早就搶出去迎接了。但因為有別人,他只是慢條斯理地穿好外衣,閑庭信步一般溜達到了門口。

雖然都在京城住着,但包氏和衛阿鸞還真是頭一次見鍾野,只覺得高鼻深目不似中土人士,且身量異常高大。

都知道他的母親是胡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相貌。

衛阿鸞覺得鍾野氣概豪邁,再加上有恩於衛宏安,便覺得他不過是生不逢時罷了,日後未必沒有發跡的時候。

包氏卻覺得他狼犺不堪,全身上下都透着寒酸,若不是有個超勇公的名頭頂在頭上,只怕比要飯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鍾野只掃了一眼就知道這兩個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只是這麼多年,他早已見慣了各色各樣的人,無論是欣賞還是不屑,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當下一抱拳說道:“不知幾位貴眷到我這寒舍拜訪有何指教?恕鍾某無禮,未能遠迎。”

“鍾公爺客氣了,該告罪的事是宜寧。”衛宜寧是當真過意不去,她們突然造訪,本就是十分失禮的事。

鍾野見她面有難色,知道衛宜寧有苦衷,便爽朗一笑道:“我這裡鮮有客人造訪,鍾某生疏於待客之道,幾位不嫌寒傖且請進來敘話吧,在大門口站着總不是個道理。”

衛阿鸞忙說:“早聽人說鍾公爺豪邁偉岸,是當今的豪傑,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我們娘幾個唐突而來,是為了答謝您的高義。”

“邵夫人言重,鍾某不過是一介粗人,哪有什麼高義可言。”鍾野哈哈一笑,把三人往裡面讓。

包氏回頭對跟着的僕人說道:“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好生搬進去。仔細些,別碰壞了。”

包氏的面相生得很精明,如此站在超勇公府門前發號施令,讓鍾野很是反感。

“衛夫人且慢,”鍾野出言阻攔道:“初次見面就送如此大禮,鍾某可擔不起。”

包氏回身笑道:“鍾公爺實在太過謙了,宜寧已經把事情都說了。這些謝禮十分菲薄,不成敬意,只當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包氏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心裡卻在冷笑,誰不知道鍾漫郎窮的叮噹亂響,整個京城裡最落魄的貴族就是他了。

他如今故作推辭,只怕心裡早就已經伸手了。不是這樣的話,當初他救了韋家的小王爺,怎麼就痛痛快快的收下了人家的謝禮呢!

包氏從來都不相信窮人有什麼骨氣,認定了那只是裝出來的窮酸罷了。

冷在身上餓在肚裡,有幾個能撐得住?

最後推來推去還不是要收下?她可懶得鬧這些虛套。

“東西先放着吧!免得一會兒還要再搬回車上去,怪麻煩的。”鍾野冷笑一聲,轉身大踏步往中庭走去。

包氏不防他如此囂張,心說真是不識抬舉,不過也沒必要和他鬧得太僵,像這樣的人和他一般見識純屬自找彆扭。

衛阿鸞難免覺得有些不過意,她覺得包氏是出於好意,然鍾野桀驁不馴,難免有些錯會了意。

想要解釋幾句,但鍾野身高腿長很快已經把她們幾個遠遠的甩在後面了。

衛宜寧低頭走路不說話,該裝聾作啞的時候她絕不抖機靈。

進到正房,鍾野懶得讓座,自己先找了個結實的椅子坐下,問道:“二位夫人快說吧,究竟要做什麼?”

“我們來特意感謝鍾公爺搭救之恩,宜寧已經跟我們說了,宏安如今在您的府上,多蒙您的照料,實在感激不盡。”衛阿鸞陪笑道。

“我不認得什麼宏安,”鍾野道:“那孩子什麼都不記得了。”

“鍾公爺,這孩子是宜寧的胞弟,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可他年紀幼小,總不能流落在外,我們今天是來把他接走的。”包氏見鍾野如此便十分不願忍耐,衛宏安勢必要帶走,這個隱患總是要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

“哦,這麼說你們是來跟我要人的,”鍾野打了個哈欠說:“人是我救的,我不放他走,你們又能怎樣?”

這一句話把包氏和衛阿鸞都給氣愣了,想不到天底下還有這樣蠻不講理的人。

衛宜寧見此情景知道鍾野是想幫自己解圍,他怕自己是受人脅迫來到這裡的,因此不肯放人。

只好上前說道:“鍾公爺,我們今日有諸多失禮之處,還請您寬宏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只因我祖母如今病重,想接宏安過去看一看,還請您體諒。大恩大德,宜寧終生銘記。”

說著道了個深深的萬福。

鍾野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的確想帶弟弟離開。便說道:“雖然是這樣,也得當面問一問蘭小哥他自己的意思。那孩子生性靦腆,太多人去了只會嚇着他。衛姑娘,你跟着我去問一問吧。”

衛宜寧回頭看了看衛阿鸞和包氏,兩個人都拿鍾野沒辦法,只好點了點頭。

衛宜寧便同鍾野出了門,去看衛宏安。

此時鉛灰色的天上已經飄下了雪珠子,地上也有了薄薄的一層白霜。

鍾野陪着衛宜寧去衛宏安的屋子,一路上衛宜寧窄窄弓鞋踏在地上,咯吱有聲,一步一步竟像是踏在鍾野的心上。

鍾公爺不禁啞然失笑,當心裡裝着某個人的時候,連她的腳步聲都會覺得分外動聽。

“鍾公爺,你沒什麼話想要問我嗎?”衛宜寧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要想告訴我自然會說。”鍾野負着手慢慢地說:“你想要我怎麼做也只管說,我不怕當惡人。”

“前些日子我們府里的二太夫人亡故,想必你是知道的。”衛宜寧坦誠相待:“對外只說是意外,實則不然。是因為我們翻出了她三十年前毒害公府嫡子的醜事,而後她便瘋了。

可憐的是我嫡祖母知道真相後很受打擊,就此一病不起。恰好我小姑姑知道了宏安的事一定要見他,見了之後說他和宗鋒叔叔長得極像。因此便想着把他帶到祖母跟前,好讓老人家生出盼望來。”

“這也是你的意思?”鍾野問她。

“祖母待我恩重如山。”衛宜寧只說這一句便不再說了。

鍾野知道她心意已決,也不再阻攔,只說:“既然如此,你們姐弟要多加小心。有用我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