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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嬌一直在朱太夫人院子廊下候着,見其他幾位小姐都出來了,唯獨衛宜寧沒有,心裡邊就有些打鼓。

次後見衛宜寧出來了,但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兒的,這位五姑娘什麼時候都是一副平平和和的樣子,春嬌也不好多問。

緩步走在青石甬路上的衛宜寧心裡也清楚,衛宜宛等三個人一定更加記恨自己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想要平息她們的怒氣,就意味着自己要乖乖接受欺凌。

有些人就是這樣,只要對方沒有被欺負到,他們就永遠都不會善罷甘休。

而衛宜宛等人之所以要和衛宜寧過不去,也沒有別的原因,只是看準了她軟弱可欺。

衛宜寧在老凌河的時候曾見到赫赫人索亶家雞群中有一隻瘸了腿的公雞,儘管它每次發現吃的都會呼喚同伴過來吃,有鷂鷹飛在天上也會大聲鳴叫讓同伴趕快躲起來。

可是同伴們卻都欺凌它、討厭它,不准它靠近。

哪怕是它率先發現的食物,把同伴呼喚過來之後,那些雞也會合力把它啄跑,不准它一起吃食。

不為別的,只因為它有殘疾。

衛宜寧早就知道,很多時候人和牲畜並沒什麼區別。

人善被人欺,她五歲的時候就懂這個道理了。

所以她完全沒有必要刻意去討好存心欺辱自己的人,她只會反擊,並且要儘力反擊的狠准穩。

唯其如此,才能讓那些對自己心懷不軌的人收斂。

智勇公府廣植花木,此時木香花開得正好,一架一架傾斜下來的花瀑半遮半掩着路徑,嬌嫩的淺黃花瓣上帶着點點露珠,分外惹人憐愛。

衛宜寧雙足纖纖,腳步很輕,當她轉過一片花架的時候,聽到了悉悉嗦嗦的聲音。

原來是衛長安正摟着丫鬟春鶯在不遠處的花叢邊親熱,花枝低垂,兩個人影半遮半掩。

“大少爺,你再這麼嚇我我可走了。”春鶯人如其名,聲音婉轉如鶯啼,尾音帶鉤,直撓得人心痒痒。

衛長安收起臉上的嬉笑,說道:“你膽子怎麼這麼小?我不過說這裡有老鼠你就怕成這樣子。來,讓我幫你壓壓驚。”

說著一手摟住春鶯的纖腰,另一隻手就往她心口摸。

眼看就要貼上,春鶯一眼看到了衛宜寧,邊立刻正色道:“大少爺別胡鬧,我該回去了。”

說著站起身跑了,把衛長安一個人撂在那裡。

衛長安此時也看見了衛宜寧和春嬌,他當然不會把衛宜寧放在眼裡,卻惱她撞破了自己的好事。

一腔邪火正沒處發,當下指着衛宜寧的鼻子罵道:“你個臭丫頭!好死不死的到這來顯什麼魂?!”

衛長安今年已經十八歲,長得很像包氏,臉上有幾顆淺白麻子是當年出天花時留下的,一雙桃花眼游移不定,一看就是個好色之徒。

他氣沖沖的走上來,對着衛宜寧興師問罪。

他本來是不會把衛宜寧放在眼裡的,但因為今天的事被他她撞破,少不得要警告她一番。

自來大周的風俗:長輩身旁的侍婢,除非是長輩開口賜予晚輩,否則作為晚輩的絕不可私自染指。

便是從倫常的角度講,包氏身邊的丫鬟侍奉衛宗鏞是理所應當,做小妾也好,做通房丫頭也使得。

可衛長安未經母親的允許,私底下就和春鶯有了首尾,這件事若傳出去,治他個“淫辱母婢”的罪,絲毫不為過。

衛長安自然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凶神惡煞的呵斥衛宜寧。

“告訴你,若不想被踢出門去,就閉緊了嘴巴別亂說!”衛長安像呵斥流浪狗一樣呵斥着衛宜寧。

他本以為衛宜寧會誠惶誠恐的答應,拋卻衛宜寧如今的身份不說,光看她的樣子就是一隻軟柿子,好拿捏得很。

衛長安的叫囂並未換來如期的效果,如石子投入虛空一般連一絲迴響也沒有。

衛宜寧眼瞼低垂,做眼觀鼻鼻觀口狀,儼然入定一般。

衛長安自然惱怒非常,不由得舉起手來,想要給衛宜寧一個嘴巴。

他可從不認為男人不能打女人。

衛宜寧把頭微微抬起,直視着他。臉色平靜,眼睛裡卻像蘊藏着滾滾風雷,如靜靜端詳着獵物、隨時準備出擊的豹子。

紈絝子弟衛長安本能的感應到了衛宜寧眼中的殺氣,他那紙糊的膽子再也撐不住色厲內荏的兇悍,揚起的巴掌五指慢慢蜷縮,沒有勇氣落下去。

恰在此時,包氏身邊的丫鬟春蓉走過來,見了二人急忙走過來說道:“大少爺、五小姐,夫人打發我來叫你們二位趕快去用早飯呢!趕巧你們兩個在一處,快些過去吧!”

智勇公府的規矩從來都是這樣,要給長輩請過安之後方才用膳,晚上則是用過飯後再請安。

衛宜寧看也不看衛長安,徑自邁開腳步到包氏院子的偏廳去了。

衛長安心裡暗叫見鬼,還是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忌憚這個年齡沒有最大、個子沒有自己高的小孤女。

難不成這丫頭會邪術?

府里的早膳一如既往的清淡,玉糝米粥、牙棗糕、栗黃糕、糖蒸塞上酥,再加六道小菜。

因為衛宜寶有些咳嗽,柳氏便帶着一雙兒女在自己房裡單獨吃,包氏和幾個年長的孩子一起吃,今天又缺席了三個,再加上用餐的人各懷心腹事,所以整個一餐下來也沒有人說話。

衛宜寧吃東西快而得體,一碗糖酥被她吃了大半碗,她從小就偏愛奶食。

不過在衛宜宓看來這不過是衛宜寧窮酸嘴饞罷了,她自己就不愛吃這些東西,覺得羶腥味太重,還不好消化。

衛長安想了想,覺得衛宜寧應該威脅不到自己。她如同被關在府中的一隻鵪鶉,能把這事說給誰聽呢?

大不了自己央求央求母親,叫她把春鶯賞給自己不就得了?

想到這裡他也就不把衛宜寧當回事了。

這紈絝公子滿腦子裡想的都是眠花宿柳,飛鷹走狗,他僅有的那點聰明,也只是用來享樂,全然做不了長遠的打算。

衛宜寧靜靜地咀嚼着美食,壓抑的心變得有几絲輕鬆。

看來包氏的幾個孩子都是草包,比想象中好對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