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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軍營中開始出現逃兵的時候,這意味着什麼?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當面對危險的時候,一個人給一百個人鼓勁,就算喊啞了嗓子或許也很難讓這一百人視死如歸。老夫子們總是在看到邪惡發生的時候搖頭晃腦的說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真要讓他們上去與歹徒殊死搏鬥估摸着也有些難度。換過來說,在面對危險的時候,有一個人給一百個人鼓勁,不用喊啞了嗓子應該就能帶着這一百人轉身就跑。勇氣這種東西大家都不缺乏,只是有時候下意識的藏起來。

戰場上也是如此,在勝利在望的時候,人們心底里的那種嗜血和狂性會爆發的淋漓盡致。順風仗打起來會更加的順風順水,一路追殺勢如破竹。可是在遇到困境的時候,尤其是心理上的恐慌開始蔓延的時候,潰逃,已經成了新兵們心裡的主旋律。

他們參軍的目的並不單純的為了驅逐外敵,從古至今有這麼崇高理想的人跟黃牛一樣多,但想着無論如何也要活下來的人比牛毛還要多。在這個混亂不堪的時代,其實對外敵的理解與現代人是不同的。尤其是漢國人也是漢人,周人也是漢人,周軍心裡對漢軍的抵觸情緒本來就沒有那麼高漲。而他們之所以參軍,有的是被威逼着加入的,有的是只想混一口飯吃,其中想着功名但在馬上去的人也有,少之又少。

若是換做侵入大周的是契丹人或者党項人,或許出於民族的使命感周軍的反抗會更加的強烈一些吧。然而現在,大周的局面之混亂已經到了慘不忍睹的境地。各地的將軍們誰也不想主動招惹漢軍,因為現在他們手裡的兵將已經不屬於大周,而是屬於他們私人,他們想的是憑藉手裡的實力以安身立命,而不是拼光了兵馬換一個虛名。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歷史時期,不管是官還是民,對於頻繁更替的王朝適應能力很快,不管是來做皇帝,他們其實只關心屬於自己的那份利益。

當官的考慮的是投靠了新主子之後自己的地位,權利,錢途。如果能比以前有一個提升,或者是保留住自己的利益權利,他們不介意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是誰。當然,如果觸及到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感覺到危機的時候,那麼他們就會拚死抵抗。而民則亦然,已經習慣了皇帝輪流坐的百姓們,他們關心的是新的王朝來臨之後,賦稅,徭役這些會不會降低?如果新的政權對老百姓還算不錯,那麼他們就會認可這個政權。官逼民反,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官若是不逼,老百姓才不會拿起刀槍放下鋤頭去拚命。

現在,逼到他們喘不過來氣的並不是漢軍,恰恰是那個已經在雍州作威作福了好幾年的謝俊!

謝俊在雍州這些年,將百姓們的賦稅增加了兩倍。雍州的百姓們本來就苦不堪言,如今還要替謝俊去賣命,他們心裡本來就充滿了不甘。其實謝俊這樣做也是逼不得已,他麾下的二十萬大軍原來是朝廷養着的,一切錢糧用度都是國庫撥出來。可是自從柴榮病重不理政事之後,朝廷里那些宵小們掌權斷了給永興軍的補給。謝俊要想養活二十萬大軍,從朝廷里要不來錢,他只好搜刮百姓。

幸好還有一座華州倉,不然雍州百姓的日子過的更苦!

但要養活二十萬大軍,光有糧食是不夠的,沒有錢,士兵們的軍餉怎麼辦?戰馬從何處來?兵器盔甲如何置辦?修繕城池,鋪路搭橋,謝俊還要建造將來登基要用到的大殿,皇宮,還要分封文武百官,這些都需要大量的金錢!這些錢從何處來?自然是雍州,商州這一帶的百姓們出!

那些坐擁巨萬財富的世家大戶,他們有的是錢,但不到萬不得已謝俊是不敢動這些世家的。為了將來的大業着想,這些世家大戶必須維持着關係。有世家支持和沒有世家支持,對以後來說影響會很大。而隨着大周的糜爛,這些世家,有的已經徹底轉變為門閥!有錢有糧還有軍隊,謝俊可不想為了籌錢而四處開戰。這些世家門閥,牽一髮而動全身,比如雍州的裴家和開封的裴家根本就是一個家族,開封裴家有一個掌權的黃門侍郎裴炎,可以說在朝中說一不二。而雍州裴家,可是出了一個定安軍節度使的!

大周只有三個節度使,哪個麾下不是兵馬數十萬?他謝俊是永興軍節度使,麾下人馬二十萬。雖然號稱是大周實力最強大的一支軍隊,但另外兩個節度使又豈是泛泛之輩?成德軍節度使趙鐵拐,擁兵十六萬。定安軍節度使裴戰,擁兵十五萬。都是傲立一方的大諸侯,謝俊也不敢真的得罪這兩個人。

所以,他欺負不了大戶世家,只能欺負老百姓了。

監察院的密諜在接受訓練的時候,就會被告知一句話,那就是充分利用你的五官。眼睛,要能看到最細微的線索。鼻子,要能嗅到最淡薄的味道,嘴巴,要能問出最隱秘的消息,耳朵,要能聽到最有用的話語,當然,這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意思是說,要讓他們發掘發現發明一切有利因素,然後利用之。

周軍大營里新兵們中隨時都能爆發出來的怨氣,這樣大的機會,監察院的密諜若是不能利用的話,那他們實在對不起當初三處的檔頭羅迦的辛苦。雖說如今羅迦已經殉難,但三處密諜的底子還在。他們這些人就好像潛伏在暗中的害蟲,一旦發現機會,就會撲上去狠狠的咬一口。

正面戰場上,漢軍防禦的密不透風,而暗地裡的戰爭,則是完全由監察院的密諜在主導。一個龐大的特務組織,在戰場上必將發揮去巨大的作用。

監察院的密諜滲入在新兵營的各個角落中,撩撥着那些新兵們原本就脆弱的靈魂。他們就好像一群長着犄角的惡魔,在不斷的引誘着人們犯錯。當然,或許這並不是一個錯誤。

新兵們開始心浮氣躁,與巡邏的執法隊之間的衝突逐步升級。他們現在看那些耀武揚威的執法隊就好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終於,當幾個新兵準備逃走的新兵被執法隊抓住後,矛盾徹底激化。

無數的新兵從各自的營區湧出來將抓人的執法隊團團圍住,無論那些低級軍官如何勸阻,他們就是不肯離開。執法隊的一個旅率抽出刀威脅他們的時候,他們心底里的反抗慾望被徹底激發出來了。

數千新兵將五十幾個執法隊的士兵圍住暴打,控制不住的新兵們竟然將那五十幾個執法隊士兵活活踩成了肉泥。頭顱被他們割下來來回踢,內臟被他們踩的早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聞訊趕來的東方亮制止不住新兵們的暴亂,只好派人請示謝俊。而謝俊這一次也沒有再敢展現鐵血手段,因為參加暴動的人員太多了。有上萬人聚集在一起,他們這次帶着自己的兵器,做好了血戰的準備。謝俊雖然氣憤之極卻也不敢下令屠殺上萬新兵,為了安撫軍心只能故作大度的表示對新兵們的舉動既往不咎。而那些被打死的執法隊士兵,更是被謝俊冤屈的戴上了一頂擾亂軍心的帽子,死都白死了。

好不容易將聚集起來的新兵們安撫下去,謝俊冷着臉回到了自己的大帳中。

“東方亮!你可知罪!”

謝俊猛地一拍桌案吼道。

東方亮眉頭一跳,安奈住心中的怒氣單膝跪下來說道:“卑職御下不嚴,請大將軍責罰。”

謝俊咆哮道:“御下不嚴?你倒是說的輕鬆。白白斷送了我五十多名親兵的性命,你一句御下不嚴就推脫了!?今日鬧事的新兵,有七成出自你的商州兵!你倒是說說,你是御下不嚴,還是別有所圖!”

東方亮猛地一抬頭道:“大將軍,卑職追隨大將軍十年,難道大將軍心中還對卑職有所懷疑?五年前,與蜀軍決戰,是卑職背着受傷的大將軍一路殺出來,最後更是卑職率領三千死士衝破了蜀軍的中軍,卑職若是有異心,還需等到今日嗎?”

謝俊嘴角一挑,面容猙獰的說道:“東方亮,你好大的膽子!怪不得下面人都說你驕縱跋扈,原來只仗着當初對我有救命之恩是吧?永興軍中,這幾年你安插了多少自己的心腹你以為我不知道?原來你救我,是為了依靠我,求我給你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現在你心懷叵測,是想取我而代之!東方亮,我沒有說錯吧!”

他打斷了東方亮的解釋,指着東方亮的臉罵道:“那些刺客藏身在你商州兵營中,我看就是你派的殺手!當日發現的時候我就心中懷疑,苦苦搜尋了那麼多天都找不到那些刺客,原來根本就是你把那些刺客藏起來了。東方亮,你好算計啊!”

“大將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大將軍懷疑卑職,那卑職今日就辭了這右路軍將軍的官位,就此離去!”

“事情敗露你就想一走了之?想的容易!”

謝俊大聲喝道:“虎衛何在,給將此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