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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門裡有句話叫:明托兒不如暗托兒,必然不如偶然。做局行騙最重要卻是一個真字,局看起來越真越容易得手。尤其是當行騙的對象是精明厲害之輩時。

帥五做局時只憑一雙銳目判斷,專請有錢人入局,能去古玩市場淘寶的多半是有點家底的,所以現場的競價氛圍居然不需幾位‘老主顧’刻意煽動便熱烈起來。李虎丘由暗轉明漸漸不再積極競價,卻暗中鼓勵張永寶這對錢沒概念的人積极參与競價。

一張董其昌的奏章最終賣到四萬五,不出意外的被那位老主顧買走。從後台取回來時,不免又引起一番圍觀,中年胖子更捏着下巴點頭稱讚真品無疑。張永寶看的連叫可惜,李虎丘勸他稍安勿躁,說好東西還在後邊。緊隨其後登場的汝窯梅瓶證實了李虎丘的話,也刺激起了在場諸人的購買慾。不知出於何故,那位帥五口中的‘玉王’依舊按兵不動。只用一雙混濁老眼靜靜觀察着院中眾生相。

汝窯梅瓶,黃庭堅的大幅書畫,宣德爐,元青花,一件件重器登場,開出的價格同樣遠低廉於市場的行價。但最終的成交價卻並不低,院子里的人都被點燃了熱情。李虎丘這才注意到,這院中眾人中居然藏龍卧虎,其中一個頗有幹部派頭的中年男子更顯豪客本色,財大氣粗的直接用高於市場行價的價位將黃庭堅的書畫和那件官窯元青花鳳頭盞買走。

張永寶跟李虎丘借了六萬塊錢買到那隻宣德爐,捧在手中不時端詳沾沾自喜。中南海三大宗師,董兆豐好吃,武定國喜歡釣魚,張永寶獨愛收藏。但這位老兄的眼光從來不咋樣,每當他得意洋洋的將東西拿給身邊的行家鑒定時,其結果常讓他失望不已,但這位老兄並不在乎吃虧上當,只在乎其中的樂趣,淘換東西的心情。今天這場別開生面的拍賣讓他倍感欣喜,尤其是在李虎丘的支持下拍到了這個中年胖子斷為真品的宣德爐,更讓他得意不已。李虎丘悄聲告訴他,別急着高興,好熱鬧還在後頭呢,馬上就要有真正的大件兒登場了。

隨着一件件市面兒難得一見的真品寶貝被買走,院中人們一個個表情語言越加豐富。惋惜者有之,惱恨自己出門沒帶夠錢的有之,受中年胖子蠱惑積极參与競價最終失敗後懊惱不已者有之。總之現場的氣氛越來越真實可信,之前一直不動聲色的‘玉王’表情漸漸活泛起來。忽然揚聲問道:“你們這裡可有比較像樣的玉器?”中年胖子及時附和道:“不是說有重器大件兒現身嗎?爽快些,早點兒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

帥五走上台,看似不為所動,一抱拳高聲道:“我們這裡雖然是地下賣場,但也是有規矩的,飯要一口口吃,東西要一件件來賣,規矩便是我賣什麼各位就買什麼,沒有選擇的餘地;任何人不服從這規矩,現在就可以離開了。”這又是一招欲擒故縱的小伎倆,故作不識‘玉王’讓其更相信這場別開生面的拍賣會只是一場偶遇,絕無半點針對他的意思。帥五沒等‘玉王’不耐離開,接着道:“剛才有位先生問我們今天有沒有大件兒玉器登場,不瞞各位,我們這兒確實有一件玉器中的精品,但並沒打算在今天拿出來拍賣,各位都是行里的同好藏友,有好東西本該拿出來請各位賞玩一番,大家也都知道,今天這場拍賣咱們是相請不如偶遇,各位只怕多半沒什麼準備,前邊這些小件兒價錢畢竟還不高,各位還能??????這個??????咳!我們這最後一件玉器卻是太過貴重,各位見了也是白見,開價就已到了九位數,所以這東西我們是打算拿到嘉信齋去拍賣的。”

‘玉王’在本行內威名赫赫,從來說一不二,被帥五用本地規矩刺激了一句,轉身便要離開,聞聽帥五提及有九位數寶玉要賣時立刻停住腳步,回身湊到台前,混濁的雙眼放出興奮的光彩,問道:“什麼樣的寶玉值得九位數?”

‘玉王’的本名叫阮勝奎,從十幾歲起到現在五十多歲,賭石斷玉,雕玉切玉,跟玉石打了一輩子交道,在緬甸地區乃至國際上玉石行里名聲極大。他的相玉本領被傳的神乎其神,去年在緬甸一場玉石博覽會上,他相中的一塊原石未經下刀便拍出了一千八百萬英鎊的天價,後來割開後果然有遠勝這價格的寒冰翠玉現世。他也因此得了另一個綽號:點石成玉!此人算不得真正的收藏發燒友,他只喜歡收藏寶玉,對寶玉所反映出的年代背景文化等信息全不關心,只在乎玉石的品質是否合乎他的渴望。此人把全部的愛都給了玉,舍此無他好。因玉成魔,因玉成痴。故此聽帥五提及藏有價值九位數寶玉時他頓時腦中再無其他念頭,一心只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寶玉。

帥五早對阮勝奎做了詳細工作,知道此人在緬甸和華夏都有生意,在緬甸他經營着一家翡翠加工廠,在華夏他的字號叫品玉閣,其店鋪遍及國內主要城市。此人身家雖從未登上這榜那榜,但真要比較起來,只怕那些榜上有名的富豪中的大多數人連他家族中的親眷都不如。見阮勝奎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嗜玉如命,便接着欲擒故縱道:“值不值的我們自有人能斷出來,拋開這東西的歷史價值不談,只說這塊寶玉本身便堪稱無價之寶,不過今天實在是不方便給各位觀看,拍賣還得繼續,還有最後一件重器大件兒,賣完我們就收攤了,看玉的事兒還是算了吧。”

阮勝奎從帥五的言談神色中看出輕蔑之意,心下最後一絲警惕早拋到九霄雲外,怒沖沖道:“你的東西在哪賣還不都一樣?左右不過是為了多賣點兒錢,只要東西好,九位數也不是問題。”

帥五動容,拱手問道:“敢問先生貴姓大名?”阮勝奎傲然道:“阮勝奎!”帥五啊喲一聲,故作吃驚,叫道:“想不到是‘玉王’到了,您想看東西自然沒問題,不過我們還是的依足規矩,一件件的來,這最後一件東西說起來跟玉石還真有些淵源。”阮勝奎見慣了別人聞聽他大名後吃驚的樣子,帥五的反應正合適,他聞聽最後一件東西跟玉石有淵源,便隨口問道:“什麼東西?”“漢代蒼龍雲母缸!這件東西要是能在今天這個現場成交,我就把那件玉中至寶拿出來請這位買家賞鑒一番。”接着又大聲道:“漢代蒼龍雲母缸,高六十五公分,壁厚十二公分,通身共雕刻雲龍十八條,雕工細膩,形制完整無瑕疵,年代久遠實屬皇家重器,開價兩千萬,每次叫價不少於一百萬。”

“我出兩千一百萬!”李虎丘高聲叫道。帥五抱拳問道:“想不到今天這場拍賣竟然藏龍卧虎,先有玉王大駕光臨,又有這位豪綽朋友積極捧場,不敢也請問您貴姓高名?”言下之意卻是在問李虎丘怎麼接盤了,旨在提醒李虎丘自己早安排好了夠分量的托兒。卻是在擔心李虎丘分量不夠攪了局。李虎丘道:“燕京多寶樓的字號夠不夠?”帥五忙道:“久仰大名,夠了夠了,想不到今天會遇上兩位藏界巨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