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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近代史上有極特殊的十年,曖昧神秘,光怪陸離的十年。造就了許多人的不幸,也成就了一些人。有人功勛卓著不得善終,有人趨炎附勢乘勢而起,也有人審時度勢明哲保身。江湖無處不在,但在那特殊的十年里,江湖消失的無影無蹤,玄門被迫化整為零,道士和尚們拆了廟宇還俗娶老婆,顯門的世家豪族躲進深山練拳習文漁樵耕讀自給自足,隱門大隱於朝,繼續着等待時機搞顛覆和暗殺。這十年改變了華夏共和國成立之初形成的權力格局,也造就出江湖上一整代能人,他們隱居山林,安心琢磨祖宗技藝,同時以旁觀者清的視角觀察這個國家,審時度勢尋找或者一鳴驚人,或者一擊致命的機會。

陳至陽就是這樣一個老派的江湖人,他掌握着江湖上最古老的門派和最古老的導引術。玄門從古至今都喜歡在內部分裂成幾派,然後參與到世俗權力競逐的遊戲中來。古往今來,歷代常有帝王封禪名山古剎之舉,不惜大費金銀人力修繕一些玄門道觀寺院。其原因便在於,不管是擅長黃老養生煉丹之術的玄門正宗,還是精通房中御女術,馴獸術,魚龍幻術等奇術的左道玄門,甚至是專愛研究巫蠱符咒,施毒迷心等邪術的邪道玄門,只要有門徒能迷惑住當權者,便能為這個長生不死的門派帶來勃勃生機。

新世紀的新世界變化太大,互聯網時代,人們視野開闊見聞廣博,舊江湖許多把戲玩不靈光了。流傳下來的一些真本事便更顯得彌足珍貴。在陳至陽看來,這些技藝的傳承比什麼都重要。崔若愚是當代雜家第一人,胸藏治世之學,通奇門術數,有鬼神莫測之機,熟稔古代木工巧手技藝。大可經濟天下,小能興業齊家,若就此死於江湖仇殺,不免太過可惜。

李虎丘站在那兒,安靜的聽陳至陽把想說的話講完,問道:“崔若愚可有傳人?”

陳至陽道:“有,但都不能盡得他的真傳,有些技藝奇巧絕倫,非心思細膩思感敏銳之極的人不能掌握。”說著,嘆了口氣,續道:“一塊豆腐,絕大多數人則只會幾種做法,味道千篇一律,難有出奇之處,崔長者卻創造出八十八種做法,烹制出幾百種味道,他做的豆腐宴一共八十八道素菜,堪稱天下美味之究極,這等手藝若是就此失傳,貧道今生今世只怕寢食難安。”

李虎丘環顧左右,道:“這四周有幾十個神槍手暗中埋伏,實不相瞞,特戰師十年內的轉業軍人都被召入自由社,今天,這些兄弟都到了,鎖陽山口死了四十三名兄弟,我們是來報仇的,達不到目的絕不會罷休,今天不管是走進去還是打進去,崔若愚的頭我一定要帶走。”

陳至陽道:“之前在申城,貧道的好友太極楊多蒙李先生指點,你我交談兩次皆是盡歡而散,彼此間也算有些交情了,同時貧道與王兄也是相交多年,故此,自由社與顯門之間恩怨,玄門決定兩不相幫,自由社謹守江湖規矩,登門拜山下帖挑戰,顯門若拒戰,自由社便有足夠理由捨棄江湖規矩,兩家兵戎相見大開殺戒,同理,若顯門中人接受挑戰,自由社便不能違背江湖規矩,派你的人馬在此大開殺戒!江湖規矩在江湖人眼中等同於世俗法律,貧道托個大,便做個公道裁判,若哪一方違背了這規矩,說不得便是與整個江湖為敵,玄門便不會繼續中立。”

李虎丘淡然一笑:“多謝陳道長主持公道,我既然下帖挑戰,便是正有此意。”

陳至陽長嘆一聲道:“看來此事只能以武力解決了。”談判失敗,他很遺憾的樣子,向身旁白衣老者將雙手一攤,嘆道:“王兄,看樣子貧道這和事佬是做不成了,接下來只好請你老兄的大杆子出馬嘍。”

被稱為王兄的老者一擺手,道:“沒事,陳兄弟你已經儘力了,此事的確是顯門計算自由社在先,李龍頭替兄弟報仇無可厚非,咱們是江湖人,混江湖就得講江湖規矩,李龍頭先禮後兵依照江湖規矩下拜帖,已經給足了顯門面子,既然此事已無迴旋餘地,那也說不得只好你我雙方拳腳上見真章,顯門當中能與李龍頭兄弟抗手者只老頭子一人,而我這幾下子三腳貓功夫不值一提,渾身上下也就一根大杆子還湊合,就用這根大杆子與自由社的朋友們過過招好了。”

陳至陽向李虎丘身後掃了一眼,問:“張永寶先生怎麼沒來?”

張永寶雖損一臂,但畢竟還是圓滿大宗師的境界,而且他用神道一擊打傷高歌軍,奪了無形劍,縱然實力有損,殺人的本事卻有增無減。玄門中人素來消息靈通,陳至陽這麼問,顯然是知根知底的。

李虎丘並不隱晦:“寶叔去辦另一件事,所以沒來。”

陳至陽一指王姓老者道:“這位老先生便是顯門當代宗主王一山,他曾在三十年前與自由社的張先生以武會友。”

王一山嘆道:“三十年前我剛剛五十歲,功夫入了圓滿,人到五十歲時還可以保持很好的體力,如今三十年過去了,我的體力早已經衰敗,當年在貴社張先生面前獻醜,唱挑滑車時,敢用六百斤石磨,可連挑五盤,現在便是一盤都要勉力為之才行,時代變了,年輕人什麼都求快,練功十年不如練槍十天,我這把大杆子也快失傳了。”

李虎丘道:“素聞王老先生與崔長者雖屬同門,但向來意見相悖,此事皆有崔若愚起,您又何必一定要替他趟這趟渾水?”

王一山道:“一為同門敵愾之義,二為保住華夏傳統雜學一點香火,三為寶槍蒙塵靜極思動,想讓家傳的大杆子再會會天下英雄。”又道:“李先生是按照江湖規矩登門拜帖來的,若先生派這些軍中利器直接殺進來,老夫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兒。”

李虎丘道:“江湖亂道,這件事是你們不義在先,但我李虎丘卻與人有約,不想為此事多造殺孽,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我雙方死傷者越少越好。”

王一山抱拳拱手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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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廈內,一整間辦公區被清空,地上鋪着厚厚的氈子,王一山站在場中央,手中擎着一條鴨卵粗細的大杆子,紅光嶄亮,長三米,烈烈紅纓,裝上鋒芒利刃的槍頭便是一桿寶槍,眼下雖然光禿禿無槍頭,但行家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王一山拄着大杆子,一指場邊本方人群中另一名老者,對李虎丘說道:“這位便是崔若愚。”

李虎丘甩頭觀瞧,只見那崔若愚是個黑髮微胖的敦實老者,約莫六十多歲,眉生肉崗,雙眼狹長,間距極長,眸中有神而無光彩,氣韻舉止皆不像是武道中人。

王一山抱拳續道:“李龍頭今天投帖拜山便是衝著我這位師弟而來,此事經過在場諸位都已知曉,個中遺憾多說無益,總之今日之局,錯在我顯門一方,所以就請自由社大龍頭,李先生先划下道來,我方跟着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