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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國的承天殿巍峨寬闊,內部更是金碧輝煌,只到得大殿門前,便從裡面冒出陣陣的涼爽之感,不用想,燕國三人也知道這大殿之中必定也備有冰塊。

進到殿內,韓漠只覺得這殿堂實在是太過龐大,以他的目力,也只能遠遠瞧見盡頭是金碧輝煌的龍壇,那裡面金光耀眼,也只遙見龍座處似乎坐着一個身着金色袍子的人,具體模樣,確實難以看清,從大門到那龍壇之處,竟是有好幾百米遠。

殿堂的兩邊,豎立着高大的玉柱,自正門延伸到龍壇便,左右各有十根大玉柱,支撐着金頂,玉柱上方漆着黑色,以金紋為飾,每條玉柱上竟然有特殊材料雕刻而成的蟠龍,捲曲在玉柱之上,就像龍騰如雲,看上去精美無匹。

一條鋪着精美地毯的長長直道直通向龍壇,但是在這直道的兩邊,竟是兩處長長的水池子。

奢華的地毯,上面乃是綉着一條金色的長龍,龍頭面對殿門,就如同一條金色的長龍從那龍壇出來,要衝門而出,直上九霄。

直道兩邊的池子,便是見過世面的韓漠,也不由得嘆為觀止。

誰能想象到,在這樣肅穆威嚴的慶殿之上,還有這樣風雅的設施,慶人好風雅,果然是從上到下自成體系。

池水清澈,水中除了遊動的金鯉,更有荷花泛於水面,也不知慶國人是如何的巧奪天工,設計出室內荷花這樣的美景,金鯉過處,水面泛起漣漪,那荷花散開的清香,讓這威儀的大殿竟是有一種沁人心脾的舒暢感。

韓漠跟在曹殷身後,沿着知道往前行,心中卻是在想:“如此的氣象,要麼是富貴繁榮之象,要麼就是亡國之兆了!”

靠近龍壇之處,慶國文武百官則是立於水池外畔。

雲滄瀾和劉珊率先上前,跪拜在地,恭敬道:“吾皇萬歲,燕國使團來朝覲見!”

曹殷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韓漠和宋世清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後,步伐穩健,漸漸靠近那龍壇,此時靠近,韓漠已經是能夠清晰地看見龍座上崇仁帝的模樣。

這位崇仁帝身着金袍,頭戴金冠,四十多歲,看起來卻有些瘦弱,一綹小鬍鬚垂在頜下,若是去了金袍金冠,倒像一個教書的先生,渾身上下,到時見不到所謂的王者之氣,比起燕帝的深沉威猛,卻是頗有一段距離。

曹殷在殿前站定,這才拱手道:“燕國使臣曹殷,拜見慶國皇帝陛下!”

韓漠和宋世清也都是拱手行禮。

那高台之上,一名太監已經尖着嗓子道:“參見吾皇,為何不拜?”

曹殷平靜道:“我們非貴國之臣,見貴國之君,自然是不需參拜!”

就在此時,從左首文臣之列出來一人,站在水池邊,高聲道:“啟奏聖上,燕國使臣不知禮儀,目無聖上,臣請聖上予以責罰!”

韓漠斜眼去看那出列之人,倒也認識,正是在那夜接風宴上被自己奚落的御史台錢中丞,這傢伙倒是抓到機會便要報復。

慶帝打了個哈欠,問道:“是啊,你們見了朕,為何不拜啊?這天下間,見朕者,誰敢不拜?”

曹殷淡定道:“我等乃是燕國之臣,燕國非慶國之臣國,我等亦非慶國之臣,皇帝陛下也非我等之主,自然是不能跪拜的。”

那慶帝想了想,點頭道:“你們說的有道理,似乎......是不用拜朕!”

那錢中丞不死心地道:“啟稟聖上,他們雖是燕國之臣,但是燕國乃是諸侯小國,我大慶從未承認其合法性。再者說,如今是在我慶殿之上,在慶殿之中,不向我慶天下行跪拜之禮,那是不將我大慶放在眼裡,豈可輕饒?”

慶帝立刻點頭道:“是啊是啊。燕國使臣,你們是諸侯小國,這裡是朕的朝堂,你們必須要拜朕,否則便是瞧不起我大慶!”

在前拜伏的雲滄瀾終於拱手道:“聖上,燕國使臣此番前來,乃是為兩國盟好,是送燕國公主來成親。我大慶身為主人,該當以禮待之!”

慶帝沉吟了一下,頷首道:“雲愛卿所言有禮。燕國使臣是來為兩國盟好,不能無禮,否則有失我上國氣度......嗯嗯,就不要拜了!”

錢中丞還要再說什麼,雲滄瀾目光如電,已經直視過去,冷笑道:“錢大人,前方兵危,我大慶與燕國結盟好,便是互惠兩國。你在此雞蛋裡挑骨頭,蓄意挑撥兩國友好,究竟想要做什麼?”

那錢中丞看了雲滄瀾一眼,似乎對雲滄瀾還是很為忌憚,欲言又止,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朝中很是寂靜,曹殷回頭看了宋世清一眼,宋世清會意,上前兩步,從袖中取出國書,這是使臣入朝必要的程序,身為禮部侍郎,宋世清自然擔起宣讀國書的責任。

宋世清打開國書,他中氣十足,鏗鏘的聲音很快就在寬闊的慶殿上響起。

各國覲見的國書內容,幾乎都是按照程序來走,無非是高喊兩國情誼永固,世代兄弟,互相協助,這些內容冠冕堂皇,無論是讀者還是聞着,心中都是不以為然,但是卻又必須在這樣的場合念出來。

韓漠只是淡淡笑着,他心中有時候覺得世間的事情真是很奇妙,這些優美和諧的詞彙,堆砌而成的,卻是虛偽到極致的語句,雙方心中都不相信,卻又要在面上做出一番和平的姿態。

無論是國書的內容,還是人的表情,在這一刻達到虛偽的極致。

......

韓漠先是往龍座上看那位慶帝,從宋世清開始宣讀國書開始,這位皇帝就閉上眼睛,似乎是在凝神細聽,表現的氣定神閑,波瀾不驚。

這幅樣子,與方才那種優柔寡斷的性情大是不同。

一時之間,韓漠還真是看不清這位皇帝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或明或暗地,韓漠聽過不少這位皇帝的故事,好色如命,窮極奢華,而且非常害怕自己的老婆慶後,屬於極度的耳根軟,按照評論的標準,乃是一位大大的昏君。

國書冗長,韓漠忽然感覺身上有一些不舒服,他只覺得朝堂兩列,似乎有不少目光正往自己的身上看。如此眾多的目光聚集在某一處,自然是讓韓漠渾身有些不自在。

其實韓漠倒不知道,那夜在國舅府的一首《明月幾時有》,不知因何途徑,已經傳遍開去,甚至已經有音律高手為這首詞譜了曲子,成為孔雀湖各大畫舫中傳唱最多的曲子,也是這兩日最受歡迎的曲目。

慶國文壇興盛,稍有佳作,必定會迅速傳遍開去。

而且一些人甚至隱隱知道,這首《明月幾時有》的原詞,似乎是出自燕國使團的一位副使。

這朝中百官俱都是消息靈通之輩,自然知道這首《明月幾時有》的火爆情況,所以對於這首詞的原創者,也都存了好奇之心。

當夜雖然有不少官員參加宴會,但也只是極小的一部分,朝中還是有不少人對這位燕國副使很感興趣。

所以眾人的目光都是情不自禁地在韓漠的身上打量,見到詞的原創者竟然是一位清秀的年輕人,心胸稍微開闊一些的,倒是心中存了幾分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的心思,那些肚量小的,頓時便是生出極大的懷疑之心,只覺得如此年輕的使臣,怎麼可能作出那等意境空靈大氣的《明月幾時有》來?

就在慶國朝臣們對韓漠在心中或褒或貶之時,韓漠也沒有閑着,他正襟而立,但是眼角的餘光,卻是在殿上搜索着某些傳說中的人物,例如慶國聖將商鍾離,例如那個已經沒有多大權勢卻還有些威望的慶國老丞相,至於那個風華絕代的一代慶後,朝堂之上自然是見不到的。

文臣最前列,韓漠看到了一位身着紫袍的老者,佝僂着身體,由於站在最前列,面朝龍壇,一時間還看不清他的樣容,但是韓漠心中清楚,有資格站在那個位置,比之國舅魯尚德還要靠前的,只能是那位老丞相,也就是被燒死的慶國前皇后的父親。

在老丞相的身後,便是國舅魯尚德,能夠位列文臣第二,亦可見他在朝中的權勢。

轉視右列,這便是武官之列,幾乎都是穿着武將的甲胄盔甲,衣甲鮮明,比之左列文臣的儒雅之氣,右列更多的是勇武霸氣。

不管這些人的能耐如何,至少在面上,文臣表現出了他們那股子文風蕩漾的儒雅,而武將也以甲胄讓自己顯得更為威猛勇悍。

韓漠的眼睛,靜靜地瞧着武將最前列的那個人。

如山!

雖然看不清正面,但是那人的背景,卻給人一種極其厚重的感覺,仿若一座山立在那裡,厚重的甲胄包裹着威猛的身軀,雖然滿頭花發,但是那位老將的身軀卻是挺拔如松。

那是一股久經沙場才能擁有的霸氣!

韓漠知道,就是這樣一個人物,支撐着慶國的江山,就如同燕國的蕭懷玉,這兩大名將,各自用自己的一己之力,撐起了兩個國家的安危!

宋世清終於將國書念完,接下來,又是慶國方面的答理,禮部官員延續着宋世清冗長的套話,進行又一番的聒噪。

韓漠收回目光,重新將目光投在慶帝身上。

只見慶帝端坐於金黃色的龍座之上,雙手搭於腹前,閉着眼睛,依然是那一副氣定神閑老僧入定的模樣。

韓漠心中不由欽佩,這位皇帝還真是有耐心,看來平日里也沒少坐禪,否則不可能一個姿勢保持這麼久。

等到慶國禮部官員念完,慶殿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說話。

只是半天,皇帝卻似乎是閉目沉思,並沒有反應,眾人面面相覷,曹殷和韓漠也微皺起眉頭,就在此時,所有人清晰地聽到,從那龍座之上,發出了一個聲音。

呼嚕聲!

慶國的皇帝,在這樣的場合,坐在龍椅上打起了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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