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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強這屋出去領食物的漢子們回來後,便取了三十幾個破碗擺在地上,將小木桶里的湯依次倒了下來,分給眾人。主食是干饃,也就是聞上去有些餿味的麵餅,那湯是用爛菜葉熬的,除了最上面一層飄些油花,再也看不到一點油星,不過卻鹹得很,可能是清軍也想到這些吳軍青壯們要幹活,不能少了鹽份,所以在湯中多加了鹽,反正營盤裡有道小溪流,要是渴了就蹲溪邊喝水去。

就着鹹菜葉湯,趙強狼吞虎咽的將那半塊干饃給吃進了肚子,然後將破盛湯的破陶碗扔在一邊,準備睡覺。經驗告訴他,如果不吃完就睡,那用不了半個時辰,肚子馬上就會“咕咕”的叫起來,到時要吃沒吃,要睡難睡,滋味可不好受。

“娘的,天天吃這破東西,嘴裡都淡出味了!”

趙強剛躺下,那邊吳四卻又發起了牢騷。齊壯見狀,抬頭望了他一眼:“吳四兄弟,少說兩句吧,咱們來關外之後,哪頓吃飽過,這日子還不是就這樣過來了嘛。”

一個叫林家風的四川漢子也跟着說道:“我說吳老四,有的吃就不錯了,難不成你指望韃子給咱們吃肉不成?你就少埋怨幾句吧,誰讓咱們現在是被發配到這鬼地方來為奴的呢。”

吳四聽了二人的話,開口要說什麼,想了想終是沒有張嘴,一臉憋屈的坐在那不吭聲。旁邊的人見了也不再開口和他說話,屋內又恢復了安靜。

“別搶,別搶!”

“給我點,給我分點啊!”

就在眾人都保持沉默的時候,屋外突然有人叫了起來,好像在搶什麼東西,離門口較近的兩個漢子忍不住便朝外看了過去。

吳四也被外面的聲音驚動,抬頭問門邊叫趙果的漢子:“外面搶什麼呢?”

趙果是名二十七八歲的年輕漢子,與趙強他們一樣都是雲南人,其父兄都是在吳軍中當兵,所以他十幾歲就跟着父親一起進了軍營。見吳四問他,便探頭朝外看了一下,回頭道:“噢,萬老三他們不知從哪搞來的泔水,一個個當寶似的在搶呢。”

“泔水?”

吳四聽了一愣:“什麼泔水?”

趙果將身子往牆上一靠,曬然道:“那些清兵吃剩下的東西唄,不是泔水是什麼?”

“嘿,你們別說,這泔水裡還真有好東西,萬老三那老小子吃得津津有味呢。”

門口另一個叫錢林的漢子突然從地上站起,拿了碗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屋內叫道:“管他什麼泔水不泔水的,能吃進肚子就成,有想要的兄弟快出去分點啊,遲了可都被別人搶了啊。”

他這麼一叫,立馬有十幾個人聞言站了起來,跟着他往屋外走去。

齊壯也拿了一個碗走到趙強身邊:“走,強哥,我們也去分一碗。”

趙強可不想吃清兵剩下的垃圾,也想勸齊壯不要出去,不過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你去吧,我不想吃。”

齊壯見趙強不去,也不拉他,說了一句“行,那我去分點回來,你想吃時再吃”便跑到屋外去。

不一會,出去的人都盛了小半碗爛糊狀的吃食回來,一個個坐在那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齊壯因為出去慢了,回來時碗中空空,垂喪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那些人碗中直舔舌頭。趙強見了,只能在心中嘆口氣。

吳四自己不出去,這會見錢林他們吃得嘩嘩響,卻氣得把自己那碗扔到一邊,罵道:“豬吃的玩意也當個寶貝,你們丟人不丟人的。”

這話有些傷人了,那十幾個人立馬就變了臉色,錢林第一個起身朝吳四道:“有的吃就不錯了,咱們現在什麼處境你又不是不知道,有能耐你去給大夥整點肉來吃啊。媽的,要是有吃的,大夥至於吃韃子吃剩的玩意嗎?”

“就是,有能耐你去給我們整肉來吃啊,別盡說些風涼話。”

“你當半塊餿餅能把大夥肚子填飽了啊?就算是豬吃的,又能怎樣,只要把肚子填飽就成。”

“吳老四,你別是自己吃不着眼紅我們吧?”

吳四被錢林他們的話激怒了,一撈袖子嚷道:“我眼紅你們吃這豬食?告訴你們,我要是想吃肉,立馬就能搞來!”

“嘿,你要是能搞來,我叫你一聲爺!”

錢林有些惱吳四剛才的話,明知吳四不可能搞到肉,卻成心激他。他這麼一激,立馬有幾人也跟着一起嚷道:“不錯,你吳四能給大家搞來肉吃,我們就叫你一聲爺!”

“別說叫爺了,給你吳老四磕個頭都行!”

吳四被他們說得臉脹得通紅,想也不想就道:“好,你們幾個給我等着,我這就去給你們整肉來。娘的,到時誰不給我磕頭就是王八養的!”

趙強見吳四的樣子不像是鬧了玩,卻怎麼也想不出他能上哪搞肉來吃,便起身好心的勸他:“吳四兄弟,這大天黑的又不讓出營門,你到哪去整肉?我看他們也是跟你鬧了玩,你就別當真了,還是趕緊睡覺吧。”

吳四看了一眼趙強:“趙兄弟你放心,我有辦法,等會我搞來肉時,最好的那塊先讓你吃!”然後一個箭步衝到錢林面前:“話可是你們說的,呆會可別賴帳,都給我等着,我這就去給你們搞肉來吃!”

“我說,真的假的啊?你如果是死要面子說大話,我看就算了,大夥都是自家兄弟,犯不着這樣。”

錢林被吳四這認真樣子也搞得有些納悶,不明白他何以如此肯定,有心想打退堂鼓,卻不是怕他真搞來肉,而是怕和吳四鬧僵,畢竟都是一個屋住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搞僵了也不好。

吳四見錢林有退縮的意思,得意的說道:“我說有就有,怎麼,你怕叫我爺了是吧?”

“嘿!”

見吳四這樣,錢林反而不想收場了:“我錢林還沒怕過誰,行了,你若真能為大夥搞來肉吃,我錢林就給你磕一個頭,叫一聲爺。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大夥都看着呢,你要是搞不來,可得給我們磕個頭叫聲爺。”

“廢話少說,我這就去。”

吳四嘴角一歪,朝外看了一眼,然後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也不知他往哪個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