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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冉脫下身上的素衣。選了一件淺紫色的長裙,樣式十分的簡單,只在裙擺處綉了一支鳶尾,清雅中帶着華貴。腰身盈盈一握,江冉身姿輕盈,看起來越發的飄逸。

白薇十分體貼的選了一隻紫玉釵替江冉簪在鬢邊。

白芷遞過銅鏡,笑着說道,“姑娘看看可還滿意?”

銅鏡中映出一張不俗的容顏,江冉容色隨了父親,清俊中透着明朗,從前的她總是格外的注重容顏,所喜的裝扮也大多都是奪目的色彩,絕致的容顏讓人不敢逼視。

江冉看着鏡中的自己,豆蔻年華,這樣美好的年紀,青澀的容顏已經露出一絲絕倫的美貌,她的心卻一寸寸的沉了下去,前一世失去家人的庇佑,就是這樣一張臉,讓本來只想着安然過完下半輩子的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長得美,若是沒有腦子,那麼這美貌就只會成為加速摧毀自己的利器。

前世的自己識人不明,軟弱可欺,空有美貌而無立足之本,實在是死不足惜。

江冉閉上眼睛,浮在眼前的是那個倒在血泊之中的江冉。

隨着她的死,江家便徹底覆滅。

如今,她重活歸來。

江氏一族,必不能如同從前那般墮毀。

這一生,她追求的再不是這青春易老的容顏,也不是那吞噬人心的情愛。而是能讓自己傲立於世的能力,能夠保護身邊人的能力,能夠讓江氏針法傳承下去的能力。

江冉睜開眼睛,眼眸之中閃現着晦暗不明的戾氣,這一生,所有的算計她都要加倍奉還。

芍藥送了陳娘子回來,便站在一旁看着,不知為何,她有一種局外人的感覺,她不懂,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姑娘分明還是那個姑娘,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了。

江冉從銅鏡里瞧出芍藥一剎那的狐疑之色。

前一世發生了那麼多事,最初的開端便是芍藥。

既然如此。

她收起自己的神情,便從芍藥入手吧。

斂去眼中的戾氣,唇邊已經凝成一抹笑容。

江冉的視線落在了脫下的衣物上,對白芷說道,“將衣櫃里的衣物和這一件都燒了吧。”

江冉的衣物都很華貴,有些衣服穿了也沒有幾回,這樣燒了實在可惜,不過她一向是說一不二,白芷白薇都是二等丫頭,自然是毫無疑慮。

芍藥心裡卻暗暗可惜,心裡想着姑娘一向都是我行我素,還是這般的揮霍浪費,就算太太有再多的體己也不夠用的。

果然還是那個沒有頭腦的千金小姐。

白芷喚了兩個婆子過來,把江冉從前的衣物都抬了出去。

芍藥收起心裡暗藏的輕蔑,說道,“姑娘,不是要去長青堂看望太太嗎?”

江冉點點頭,微微一笑,“走吧。”

芍藥心裡暗喜,姑娘給白薇白芷指派了任務,卻只帶了自己,看來姑娘最信任的還是自己。

“白薇,把衣物整理好放進衣櫃。”江冉走至門邊吩咐到。

江冉住的是冉園,就在長青堂後邊的一座小小的院子里,院子小巧精緻,出了院門穿過游廊,拐個彎就到了母親冉氏所居住的長青堂。

江冉是以母姓為名,曾經的她以為這便是父母恩愛最好的證明,後來才知曉一切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當真相一層一層的被撥開的時候,母親受到打擊,自此一病不起,不久就匆匆離去。

如今踏上這一條路,心裡卻無比的沉重,沉重之餘,又無比的慶幸。慶幸一切還來得及。

在這個家裡,真正為自己打算的只有母親而已,雖然父親在臨終之際悔恨不已,不過江家的覆亡終究是父親的作繭自縛。

她心疼母親,心疼江家的百年基業,對於父親,江冉心裡終究是怨恨多一些的。

芍藥看江冉沉默不語,便四下里望了一下,“姑娘,你可知如今府里都在議論什麼嗎?”

不用芍藥說,江冉也知曉,芍藥想說的是什麼。

江冉的父親江正堂如今已然年近四旬,膝下只有江冉一個獨女,江正堂同胞之中只有兩位姐妹,江家傲然江淮兩岸的便是祖傳的江氏針法。

江家針法傳男不傳女,所以江正堂打算收一名入室弟子,雖沒有明說,不過差不多都在議論,待得江正堂百年之後,這江家針法便是傳與此人。此事不僅江家都在議論紛紛,在整個廣陵都是傳的沸沸揚揚。

“哦,這與我有何相干?”

“哦,這與我有何相干?”當年的她在這樣的場景之下說的也是這樣的一句話,不過那時候的江冉帶着豆蔻年華的嬌羞,如今的江冉語氣之中卻是自嘲的反問。

芍藥不明所以,立刻堆着笑容說道,“怎麼沒關係,大爺如今放出風聲,想要收一名入室弟子,只說是這幾日開了祠堂再定下比試,如今府中都在說,江家旁支當年在大爺落難之際袖手旁觀,如今大爺若想要傳承醫術,只有招贅女婿。”

芍藥一面說,一面觀察江冉的神色,發現江冉沒有做聲,便繼續說道,“姑娘是江家這一代的獨女,大爺將一身醫術傳給女婿,自然也是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江冉的唇邊浮起一絲冷笑,從前的她聽了這樣的話,自然是信以為真,又怎麼會想知道,這樣一個收徒背後隱藏着的層層陰謀。

程蘭心,祖母,父親,他們每個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然而最後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為他人做衣裳而已。

而自己,便成了第一顆旗子,淪為最大的笑柄。

江冉微微的蹙起眉頭,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愚不可及,自不量力。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胡說,你忘了我自幼就定了親嗎?”江冉緩緩說道。

芍藥抿着唇笑道,“姑娘又說笑了,姑娘定親的時候誰也料不到姑娘會是江家獨女,更何況那廣陵太守府的大公子已經失聲,姑娘這般花容月貌。大爺太太如何捨得姑娘去受苦,難不成叫姑娘對着一個啞巴過一輩子,只是民不與官斗,太太就算想要退婚,也是苦於沒法子,姑娘只管放寬心,大爺太太一定也在思慮退婚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