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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五節、雪上加霜

陳敬龍從嚴奇口中得知白虎軍散的消息,雖然憂慮難過,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打定堅守孤城、靜以待變的主意。。.

為防軍心驚亂,陳敬龍僅將嚴奇所講消息告知與左烈、項拓、吳旬等幾位將領,並未向外張揚;但嚴奇帶入城中的近六千軍兵,卻不可能盡皆守口如瓶;援兵無望的消息,仍是迅速傳揚開去,當晚便已傳遍全城,無人不知。

城中軍民得此消息,知生離此城的希望極為渺茫,大部分人便拋開雜念、下定死戰決心,但驚恐沮喪、畏懼慌亂者卻也不是沒有;當晚城中處處可聞悲泣之聲。

到了第二天,決心死戰的將士都憋足力氣,準備放手狠斗一場;卻不料,暗軍這一日竟一反常態,安安靜靜,並不攻城。

城中諸將見此情形,料是暗軍已知白虎軍風流雲散的消息,沒了顧慮,所以不用再急着攻城、多增傷亡,而是要長期圍困,靜等城中軍疲糧盡、不攻自破了。陳敬龍見想要多傷敵軍的打算也已行不通,不禁失望抑鬱,愁悶更增。

當夜三更時分,陳敬龍心思紛亂,毫無睡意,正在帳中呆坐發愁,忽聽外面人叫馬嘶、吵雜喧嚷,亂成一片;吃驚之下,忙出帳查看,卻見許多軍兵惶急奔走,去往城北方向;往城北看去時,遙見糧草輜重囤積之處,紅光閃耀,似有火起。

陳敬龍驚駭詫異,觀望未畢;一名軍士從北面急急奔來,到了陳敬龍跟前,也顧不得施禮,惶急稟道將軍,不好了糧倉失火,火勢堪猛”

陳敬龍大驚失色,慌道快快撲救多調人手,全力滅火”轉身揮臂,命附近奔走觀望的軍兵全去救火,快去,快去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糧草......”

他下令未完,負責北城防守的項拓匆匆奔來,身上滿是煙熏火燎的痕迹、鬚髮都燒焦了大半;遠遠便揚聲叫道不必派人了救不熄了,不用白費力氣”話說完時,人也已奔到了陳敬龍身前。

陳敬龍急道未曾儘力,怎可輕言放棄?快去召集人手,全力撲救......”項拓搖頭嘆道火剛起時,我便趕去撲救,已經盡過力了;但糧草上淋滿油脂,只能越着越旺,隨非神仙下凡,否則休想能救得熄”

陳敬龍聽說糧草上淋滿油脂,不由一愣;尚未反應,左烈、嚴奇二人接踵奔來,詢問究竟出了事情。

項拓解釋道糧倉失火火剛起時,我在城頭便望見了,急忙帶人趕去撲救;不料那火勢蔓延奇快,再救不熄;我發覺有異,仔細查看,原來糧草上竟是早就淋有許多油脂的就只我留神查看這片刻工夫,火勢又盛許多,險些把我困在火窟里逃不出來......”

他尚未講完,慕容濱濱與吳旬自北奔來;未到跟前,慕容濱濱便已急急叫道敬龍,有人放火我去火場看過了,是十餘處火頭同時燃起的,分明有人故意而為,絕非無意失火”

吳旬亦是煙熏火燎、眉發皆焦;等慕容濱濱一說完,便立即接口罵道絕對是有人放火他的,只這片刻工夫,便燒的如火焰山一般;我趕去救火,發覺情形不對時,竟險些逃不及,差點兒變成烤豬;失火哪有着的這般快法?,這絕對是有黑心短命的王八蛋故意放火,絕不了”

陳敬龍聽二人,心中更驚;急問道火勢還有撲滅的希望么?”慕容濱濱與吳旬對視一眼,一齊搖頭。陳敬龍急道連一點兒糧草,也搶不出來?”慕容濱濱嘆了口氣,默然不語。吳旬搖頭嘆道一片火海,火舌亂噴,人想稍靠近一些都不成,哪還能搶出糧草來?”

陳敬龍抬目向北望去,只見這片刻工夫,火勢已比方才盛了不止十倍,火光照的半天皆紅;霎,只覺胸中一片冰冷,手足皆顫;喃喃嘆道天亡我也......困守孤城,糧草又失......此乃天亡我城中軍民也......”

慕容濱濱急道這是有人縱火,與老天無干敬龍,速速下令,尋拿縱火之敵要緊”

陳敬龍強穩心神,點點頭,正要下令,卻見數十軍兵押着十餘個繩捆索綁之人快步行來。到了近處,領頭一名軍兵大聲稟道將軍,這些人慾要垂索出城,似有投敵之意;恰被我等巡城撞見,因此拿來,聽候將軍發落”

陳敬龍掃目望去,見那十幾個被綁之人都穿着尋常百姓衣裳,此時全都垂頭喪氣、身軀顫抖,顯是十分害怕;想了想,黯然嘆道罷了人人喜生惡死;事到如今,這些百姓明知城破在即,想投敵求條活路,亦可理解;不要難為他們,將城門略開一下,放他們走吧”

那領頭軍兵答應一聲,欲要帶人離開;慕容濱濱忙阻道且慢這些人當真是尋常百姓么?我怎感覺有些不大對頭?”吳旬接口叫道大不對頭城中糧草起火不久,便有人想要出城,天下哪有這般巧事?這些人,定有問題”

陳敬龍聽他二人一說,登時也覺不對;凝目望向那十幾個被綁者,沉聲命道都給我抬起頭來”

那十餘人遲疑片刻,其中一個猛然雙膝一屈,跪倒在地,“撲通”“撲通”只是磕頭,口中哭泣叫道小的知了,小的知了求將軍饒命......”

見有人引頭,其他被綁者也都再撐不住;紛紛跪倒磕頭,哀叫求饒。

陳敬龍見此情形,已知糧倉之火定是他們放的無疑,不由怒氣衝天、鬚髮皆豎;厲聲吼道都給我住口抬起頭來”

眾被綁者聽他一吼,嚇的齊齊一顫,立即住口,不敢再出聲哭求;稍一遲疑,無可奈何,只得都慢慢將頭抬起。

諸將目光從眾被綁者臉上掃過;陳敬龍與嚴奇同時瞠目瞪視最中間的一人,異口同聲叫道原來是你”

那人身材瘦小,刀條臉、唇薄鼻尖,一看便不是個心胸寬廣之輩;正是陳家軍軍需官宋平康。以往陳敬龍出兵,不做久駐打算,所以從不帶後勤人員;唯有這次出兵,本就打算要在城中駐守一些日子,糧草軍需都得帶足,所以便將後勤人員也都帶來,以便照管軍需物品;這宋平康身為軍需官,當然也是必來無疑的了。

宋平康見陳敬龍瞪視,眼中凶光閃動,不禁嚇的渾身亂顫、臉無人色;慌叫道下官知......知了陳將軍,您大人大量,饒我這一回......饒我一回......”

陳敬龍緩緩點頭,咬牙恨笑道我正納悶,糧草囤積之處,不許閑人往來,防守甚嚴,怎會有人縱火成功?原來卻正是你這個管理糧草軍需之人下的手,這就難怪了”微一尋思,又問道你只因當初害我不成,因而受責,所以便心中懷恨,趁此兵陷絕境之機,焚我糧草,要置我於死地;是么?”

宋平康慌道不是......”他身邊一人搶着說道正是如此將軍,他說害了您,既報了舊仇,又能到暗族請賞,求個榮華富貴我們是他手下的勤雜兵,只得聽命於他;縱火這件事,罪責都應由他一人承當......”

另一人搶道我們聽上司命令行事,不算過;將軍,您饒過我們......”

陳敬龍喝道全都住口”冷冷瞪視宋平康半晌,抬手握住劍柄,嘆道像你這般心胸狹窄且又不理為何物之人,當真少見只可惜,我當初不聽忠言,未能儘早將你除去,至有今日之禍唉......不是天要亡我,是我自留禍根、遺害自身,怪不得老天”說著,緩緩將長劍抽出。

宋平康見他抽劍,嚇的體如篩糠,慌急叫道下官......不不......小的一時豬油蒙了心,干出糊塗事,現在已經了,已經後悔的不行陳將軍,您向來寬宏大量,不計較嫌隙微仇;您......您再饒我這一次,饒我一次;我以後給你做牛做馬,報您大恩大德”說著,不停氣的猛力磕頭,直磕的額上皮開肉綻、血流披面。

陳敬龍咬牙恨道嫌隙微仇,我確是從不計較;但如今,你焚我糧草,要喪送城中數萬軍民性命,這還叫嫌隙微仇么?除我以外,陳家軍將士與你有何仇怨?虎狂軍將士,與你有何仇怨?這城中百姓,又與你有何仇怨?數萬軍民被你喪送,便將你斬上千刀萬劍,亦難解此恨;卻讓我如何饒你?”說著,已抬劍指住宋平康咽喉。

宋平康受劍所制,再不能磕頭;僵直跪着,雙眼死死盯着劍身,不敢稍移;情急大叫道陳敬龍,你......你不能殺我嚴將軍是我表哥,他冒死到相安城來助你,對你......對你恩重如山;你殺他親戚,還算是人么?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陳敬龍微一遲疑,轉頭向嚴奇看去。嚴奇雙目含淚,上前兩步,伸手將陳敬龍長劍推開,望着宋平康,悲笑嘆道你既知我在城中,焚糧之時,可想過我的生死么?你有何臉面,提起這親戚之情?你在軍中十餘年,這軍中老兵,皆可謂你的手足弟兄,你竟能幹出害他們的事來,當真毫無人性似你這等豬狗不如之徒,本也不配死在陳將軍劍下;你既提起親戚之情,也罷,便讓我這做表哥的,送你上路吧”言畢,不理宋平康如殺豬般嘶號亂叫,左手揪住他頭髮,右手拔出佩劍,攔頸一揮,將他頭顱割下。

陳敬龍大聲贊道殺的好當真能做到大義滅親者,世上能有幾人?嚴將軍,你是難得的英雄好漢,敬龍佩服”

嚴奇搖頭苦笑,雙淚長流;凄然嘆道當初是我用此禽獸之人;城中數萬軍民受難,嚴奇難辭其咎我已無顏再見同袍,與諸位就此別過”嘆息未畢,一咬牙,橫劍往頸上勒去。

四百三十五節、雪上加霜

四百三十五節、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