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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節、明理『婦』人

在場眾人聽得包圍圈外忽然有人說話,都覺意外,齊刷刷轉頭望去。

離包圍圈十餘丈的鎮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輛雙輪板車,木質車輪上包着厚厚的皮革,以減車行顛簸,也正是因有這些皮革包裹,所以車輪轉動壓地時沒有聲響,這板車才能來的無聲無息。

車後站立一名容貌普通的中年『婦』『女』,雙手扶着車把,臉上微見汗光;顯然,這板車正是她推來的。

板車上,鋪着厚厚的被褥,一人背靠枕頭,半躺半坐。這人下半身蓋着棉被,上身穿着絲質棉衣,似乎身體虛弱,極怕寒冷;而他那一張面孔,滿是疤痕,口眼歪斜,扭曲的不成模樣,頭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幾絡白髮,大半都是光禿,且坑坑窪窪、凸凹不平;其模樣之醜陋可怖,直比陳敬龍那駝叔猶勝三分,當真是猙獰如鬼、幾若非人。

陳敬龍與吳旬見世上居然會有如此醜陋之人,不禁都倒吸口涼氣,暗自駭異。那『精』壯青年見了這丑鬼,卻滿臉喜『色』,快步奔去,興奮叫道:“師傅,您來的正是時候!我一會兒格殺陳敬龍,替您報仇,您能親眼看到,再好不過!”

那丑鬼並不應聲,微一揮手,命道:“推我過去!”車後那中年『婦』『女』默不做聲,推起板車就走,直入包圍圈中,在陳敬龍身前五六丈處停住。那『精』壯青年見師傅未下命令,也不知是不是該繼續打鬥,只隨在車旁,束手靜立。

那丑鬼瞪着扭曲變形、大小不一的兩隻眼睛,惡狠狠盯着陳敬龍;看了半晌,方咬牙問道:“你當真不認得我了?”

陳敬龍先前見了那『精』壯青年『精』奇詭異的武技,已對他師傅是誰有所猜測,此時再見那丑鬼臉型、發『色』依稀有些眼熟,便試探問道:“你是......克羅斯?”

那丑鬼“哈”一聲尖笑,嘶聲叫道:“好,好,你果然還記得我!我如此模樣,你居然仍能認出,真是難為你了!”叫聲凄厲,隱帶哭腔,飽含着無盡的憤恨怨毒,直如冤鬼夜嚎一般,令人一聽之下,不寒而慄。

陳敬龍聽得果然是他,大是驚奇,脫口叫道:“你沒有死?”

克羅斯咬牙嘶吼道:“不錯,我還活着,並沒死在鏞城之下,這你可萬萬沒有沒料到吧?......只不過,我成了這幅醜樣,人見人怕,連脊骨也斷了,下半身再不能動,實實生不如死;這都是拜你所賜,都是拜你所賜......陳敬龍,我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我要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以解我心頭之恨......”口中發狠的同時,雙拳緊握,便似要躍起毆擊陳敬龍一般,只可惜,他那棉被遮蓋下的雙『腿』卻紋絲不動,根本沒有躍起身的能力。

陳敬龍回想鏞城血戰時,那個長發飄逸、相貌俊秀、趨避若神、武力超絕的克羅斯,再看看眼前這個丑如鬼怪的癱瘓廢人,不自禁心頭泛起酸楚憐憫之意;愣愣望着眼前的舊日強敵,想要寬慰幾句,卻又不知該如何寬慰,只能默默佇立、茫然無語。

那推車的中年『婦』『女』見克羅斯情緒『激』動、扭動掙扎,便放脫車把,轉到車旁,按住他雙肩,低聲勸道:“你傷勢還沒全好,不能『亂』動;還是老老實實躺着吧!”

克羅斯聽她一勸,不再嘶吼掙扎,望向她面孔,眼中『露』出親近依賴之『色』;輕聲央求道:“給我一柄劍,好不好?我要殺陳敬龍報仇,拿劍給我吧!”

那中的『婦』『女』緩緩搖頭,輕聲嘆道:“你站都站不起來,還妄想動手殺人么?”

克羅斯『激』動大叫:“我不是廢人!我是武力高絕的金宮騎士,我能打架,能殺人......”

那中年『婦』『女』眼眶濕潤,幽幽嘆道:“你以前是金宮騎士了,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克羅斯一呆,不再『激』動叫嚷;失神片刻,頹然長嘆一聲,轉頭望向那『精』壯青年,命道:“沃奇,帶領你的傭兵團,替我殺掉陳敬龍!”

那『精』壯青年微一遲疑,應道:“剛才跟我『交』手那人,武技不弱;我不想團中兄弟有所傷亡,不想讓他們參戰!師傅,你耐心多等一會兒,我自己出手,把那人打敗之後,再殺陳敬龍,替您報仇!”

克羅斯怒道:“剛才你們動手,我已看過;那人武技水平不弱與你,你未必穩能贏他;憑你一己之力,又怎能將他二人全部殺死?你若不肯聽我吩咐,便不要做我徒弟;咱們以後......以後各走各路,再不相干......”

『精』壯青年見他發怒,不敢繼續推脫,只得垂頭應道:“既然師傅着急,那......我遵命就是!”克羅斯轉目惡狠狠看向吳旬,咬牙吩咐道:“當初傷我之人中,有他一個;把他二人一併殺了,一個也不準放走!”

『精』壯青年答應一聲,向眾傭兵微一揮手,命道:“兄弟們,一齊......”話剛說到一半,卻聽那中年『婦』『女』喝道:“慢着!”

『精』壯青年一愣,問道:“師母有何吩咐?”

陳吳二人聽他一問,這才知道,敢情這相貌普通的中年『婦』『女』便是克羅斯的夫人。

那中年『婦』『女』沉『吟』片刻,低聲吩咐道:“沃奇,帶你的傭兵團離開這裡,再不許與陳敬龍為難!”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錯愕;那『精』壯青年望望師母,再望望師父,滿臉茫然,不知該聽誰命令才好。克羅斯憤怒叫道:“席瑞拉,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中年『婦』『女』並不理他;抬步緩緩走向陳敬龍,直到他身前不足五尺處方才停步,望着他面孔打量片刻,輕輕一點頭,微笑說道:“陳敬龍,謝謝你;你的恩情,我永世不忘!我會日夜為你祈禱,祈求上天保佑,讓你長命百歲!”

此言再出,在場之人更是詫異的齊齊張口,合不攏來;登時滿地都是掉落的下巴。

陳敬龍呆若木『雞』,過了良久,方稍稍緩過神來,囁嚅問道:“我的恩情?我......我把你丈夫打成廢人,與你之間只有不解的深仇,哪有什麼恩情可言?”

席瑞拉緩緩搖頭,溫聲說道:“你把他打成這樣,我不恨你,只有感『激』!我感『激』你讓我那風流『浪』『盪』的丈夫又回到我身邊,感『激』你讓我那往日難得一見的丈夫與我時刻相依,再不分開!如果沒有你,我永難與深愛的丈夫聚首相伴;感謝你挽回了我原本失去的感情、挽救了我漸己死去的心靈!......我對你的感『激』,實在太多,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只能說,真的很感謝、萬分感謝!”

陳敬龍聽她這一番言語,再回想起鏞城之戰時,克羅斯調戲齊若男的輕浮舉動,心中隱約有些明白;轉目望向克羅斯,問道:“以前你有名聲、有地位,又相貌不惡,想必不難討得『女』人喜歡;而你又品行不端、貪『花』好『色』,所以便流連『花』叢,『欲』要捨棄結髮妻子,是么?如今你變成了醜陋殘廢,沒有『女』人再肯理你,所以你又回到妻子身邊,求她照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