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之門在天使國度洞開了。

儘管位於虛空之中，並不存在於現實世界，但因為梅林身為地獄大君，在象徵層面上相當於通往地獄的絕對道標。

因此，在頗廢了一番功夫之後，一扇穩定的傳送門，就在大天使海文的宮殿前洞開。

充滿不詳的，暗紅色的流光組成了地獄之門的輪廓。

翻滾不休的，散發著硫磺味的能量在那門的輪廓中翻滾着，旋轉着，其中還有現實群星閃耀的倒影，看上去光暈閃爍。

而在更高處的機械王座上，海文正站在王座平台的邊緣，向下眺望着機械神教的神甫們用各種銘刻着符文的儀器穩定並擴大傳送門。

在金色戰盔之下，她漂亮的臉蛋上無悲無喜。

但肯定沒有笑意就是了。

“我已經發布了命令。”

在身後的綵帶紛飛之間，大天使白色的翅膀舒展了一下，然後又合攏起來。

她回頭看着背後的渡鴉大君，後者正站在屬於天使女王的王座邊，似乎是在欣賞這如藝術品一樣的石質雕塑，這個王座是3000年前建造的。

它還保留着濃重的天堂風格，在王座之後並非普通的靠背，而是一個張開雙翼，悲天憫人的天使形象。

頗具宗教氣息。

“整個國度的天使都在向王庭集聚，但這需要時間，我們也不能就這麼撤離。”

海文叉着腰，對梅林說：

“我們在這個世界處於統治階級，就算要離開，也要保證這個世界的秩序能繼續運轉下去...”

“要帶走你們千年間積攢的財富就直說，不要這麼虛偽，非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梅林挺直腰桿，他背對着大天使，他說：

“也不用如此拐彎抹角，我又沒有道德癖，我是個地獄生物，所以我能理解。”

“嘖嘖。”

大天使並沒有生氣，她彈着舌頭，發出了古怪的聲音，她說：

“你雖然可能不是正統的地獄生物，但你說話的時候，真的和它們一樣討厭。”

“沒辦法，在地獄待得久了都這樣。”

渡鴉大君打了個哈哈，他轉身看着天使女王，他說：

“我只負責在不驚動阿斯加德人的情況下，把你們帶出去，至於你們出去之後要幹什麼，那和我沒什麼關係，哦，對了，加百列在那邊等着你呢。”

梅林揮手打開一扇小小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的地獄之門，他對海文說：

“隨我過去見見她吧，交接一下最後的工作。”

海文沒有對此表示拒絕。

梅林需要完成自己對天堂的承諾，而海文也想要迫切的回歸現實世界。

兩人是一拍即合，過程順利的讓渡鴉大君都感覺到不可思議。

說真的，他本來以為還需要和這位大天使打一場，或者從地獄召喚來幾個軍團嚇唬一些這些常年養尊處優的天使們呢。

“那些在這個世界轉生的天使們，還有無翼者們，你打算怎麼辦？”

在海文通過地獄之門的時候，梅林輕聲問到：

“她們理論上可不屬於天堂，是你們在這個世界用自己製造的轉生池塑造出來的，她們和你們不一樣，並不具備對天堂的誠摯信仰。”

“有翅膀的我都要帶走。”

海文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說：

“回去之後，我也需要一支自己的派系，才能在大天使的集體中掌握一定的話語權，至於那些沒翅膀的賤民，如果你想要的話，就帶走吧。”

“哇哦。”

地獄大君發出了誇張的感嘆，他說：

“那可是一大群人呢，你確定就這麼放棄她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把她們也帶回去，在天堂的轉生池裡洗一洗，沒準還能蛻變成星辰天使之類的玩意呢。”

“你以為我不想嗎？”

海文嗤笑一聲，她活動着自己金色的細長指甲，她說：

“但沒有誰比我更了解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們了，他們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純粹的信仰是一方面，不允許無信者進入天堂，而話語權與權力是另一方面。”

海文舒展了一下翅膀，她說：

“名義上都是為主服務，但沒人規定在為信仰獻身的同時，不能謀求個人的權勢...天堂也有政治的。”

她看着眼前旋轉的地獄之門，她頗為憂傷的說：

“以前的我就是太過耿直，將信仰視為一切，卻忽略了對我主信仰之下的那些...陰影。”

“如果3000年前，我能多幾個利益捆綁的盟友，我和我的姐妹們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最可惜的是，我在這個世界待了很久才想明白這個道理。當身邊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小九九的時候，你非要當個狂熱者，自然就沒有人會喜歡和你玩了。”

在一番頗有深意的感慨之後，海文收攏起翅膀，邁開大長腿，就那麼踏入了梅林的地獄之門裡。

在光影閃耀之間，海文出現在了廢土的地獄之門外的峽谷中。

那地方屬於廢土的延伸，並不具備廢土本身的那種“貪婪”，這裡也是梅林用於接待其他“客人”的地方。

在渡鴉大君回到廢土的時刻，他就看到了正和加百列抱在一起的海文。

兩個大天使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樣，抱在一起，淚流滿臉，互述衷腸，看上去其樂融融，讓感性一些的傢伙都要流淚了。

不過，剛才海文說的那一席話，也讓梅林對於加百列的行動產生了某種質疑。

也許這個看上去很瀟洒的大天使，要梅林接回這些被放逐的天使們的目的並不純粹。

也許，就和海文說的那樣，即便是在天堂中，那些為主服務的大天使們也有自己的政治立場。

也許，加百列不只有對過去姐妹們的愧疚，她也想給自己再找一個政治上的盟友。

嘁...

梅林微微搖了搖頭。

他在人間時已經看夠了這種政治上的把戲，他無意再深究這一切，也不管加百列的真實目的如何，總之，人已經救出來了。

剩下的一切都和他再沒關係了。

“命運之矛很快就會送到你手裡，渡鴉。”

加百列拍打着翅膀飛上前，她懸停在梅林前方，她對梅林說：

“在海文和她的姐妹回歸天堂的懷抱之後，整個天堂都會因此感激你，你為我們接回了...”

“這些客套話就別說了。”

梅林揮了揮手，他說：

“都是生意。”

“但恕我直言，你的海文姐妹在過去3000年里已經改變了太多，就她們如今的行事風格，想要重新融入天堂...接下來你估計有的受了。”

“這世界上可曾有哪一件事情做起來簡單？”

加百列倒是不在意，她語氣溫和的回答說：

“人間沒有，地獄沒有，天堂自然也不會有，但這是值得的。不管是對於無上的主而言，還是對於我們這些謙卑的僕從而言，這都是值得的。”

“行吧。”

大君點了點頭，他對加百列說：

“那我就等着命運之矛送過來的時刻了，然後，我就不打擾你們姐妹之間的團聚，我還有些其他事情要處理，恕不遠送了。”

說完，梅林的身影就消失在這狹長的峽谷中，加百列目送着那一縷桔色光芒消失在陰霾的空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