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蘭奇覺得自己做了個錯誤的解決。

他真的不該走入這個垃圾堆一樣的地方。

倒不是說這地方古怪的，如腐爛一樣的味道冒犯了他，而是此地聚集的這些傢伙。

不管是從外表來看，還是從神態來看，都非常非常的不正常。

最開始迎接他進入這“酒館”里的老頭，已經被瀰漫整個世界的古怪力量侵蝕，他和怪物無異，但這已經差不多算是這其中最像是正常人的傢伙了。

在稍顯坐立不安的斯特蘭奇身邊，坐着一個正在悶頭喝酒的傢伙。

它喝酒的方式很奇特。

不用嘴，而是直接將酒倒入肉瘤一樣的腦袋上，就像是洒水一樣，而腦袋上那些噁心的，蜂巢一樣的孔洞則會吸收那些液體。

它還勉強維持着人形，但臉上沒有了五官，就像是被重度燒傷的怪物。

它也沒有傳統意義上的“手腳”，取而代之的是退化的肢體，還沒有變成血肉的觸鬚，但從它皮膚上那些如鰻魚一樣的吸盤就能看出來。

也許很快，這傢伙就會失去最後的一點點理智，徹底轉化為和城市裡遊盪的怪物一樣的東西。

而在整個酒館裡，到處都是這樣的傢伙。

野法師在神秘屋的藏書里，也曾讀到過和這些傢伙很類似的案例。

從眼前那個動作艱難的擦拭着酒杯的老頭就能看出來，這些在喝酒的怪物們，應該曾經都是這個世界生活的人類，或者說是類人型生命體。

至於那些異化的器官，則是生命在被混度力量高度侵染之後形成的異化。

外面城市裡遊盪的所有怪物，應該都曾是真正的智慧生命。

這讓斯特蘭奇內心有些發寒。

他只是在那些記載萬界故事的魔典里讀到過這樣的故事，當一個世界的維度壁壘崩潰之後，被外域生物入侵，被異常能量侵蝕改變後的災難。

那些故事看起來驚悚，但斯特蘭奇一直覺得那些東西離他足夠遠。

而現在，他親眼看到了。

“砰”

一杯渾濁的，有古怪飄絮的液體被放在了斯特蘭奇眼前的黑木桌子上。

這打斷了斯特蘭奇的思考。

“來吧，外鄉人，喝一杯吧。”

酒館裡唯一還保持着人形態的老頭子微笑的看着野法師。

儘管能感覺到他些許的善意，但那布滿了黑色角質的臉，還有那肩膀上凸起的眼球，讓這個老頭的笑容顯得越發驚悚。

斯特蘭奇有些不安的活動了一下身體，他當然不會盲目的喝下這杯酒。

他將那酒杯握在手指中，他看着眼前的老頭，他說：

“你們維持這樣子多久了？”

“嗯？”

這個問題讓老頭詫異的眨了眨眼睛。

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古怪的光芒，他放下了手裡的破抹布，就那麼盯着斯特蘭奇，幾秒鐘之後，他說：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取下你的兜帽，讓我看看你的臉。”

“為什麼？”

野法師問了一句。

那老頭髮出了古怪的笑聲，如夜梟一樣，他說：

“瞧瞧我們這個世界，在十幾年前壁壘破碎之後，我們已經見多了從‘外面’來的人，你不是第一個，但也許是最後一個，你也看到了，這個世界就快完了。”

“每一個夜晚的嘈雜聲都在更劇烈，它在已經千瘡百孔的噩夢中翻滾，它已經不想等了，它很快就會吞掉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殘渣...”

老頭用一種沙啞的聲音說：

“你懂嗎？我們就是那最後的殘渣，是它的最後餐點。”

“在最後一餐的享用之後，這個世界就再沒有了光了。外鄉人，我不知道你抱着什麼目的，才跳入了這個地獄裡，我也不在乎。”

“但如果你想從我這裡知道更多，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臉。”

面對這個古怪的要求，斯特蘭奇猶豫了一下，然後拉起了兜帽，露出了自己的臉。

這一刻，站在他眼前的老頭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斯特蘭奇那張五官標準，有頭髮，還有正常輪廓的臉，他就像是看到了最美好的，最珍貴的寶物。

他微張着嘴巴，身體稍有些顫慄。

他抬起手，在那布滿了細碎鱗片的手指活動中，他顫顫巍巍的，似乎是想要觸摸一下斯特蘭奇的臉頰。

但在接觸到野法師的皮膚之前，他就像是被火焰燙到一樣，猛地收回了手。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想要維持冷靜。

但其他的怪物們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它們表現的就不如這老頭子這麼“克制”。

它們吼叫着，就像是酒館裡的暴動，它們從各個地方衝過來，發出各種各樣的怒吼，似乎是想要擁抱斯特蘭奇，但更像是想要把斯特蘭奇撕碎！

嫉妒，憤怒。

無法被控制的情緒衝擊着它們的腦海，掀起了無窮無盡的惡意。

斯特蘭奇一手抓着水晶魔杖，一手握着冰冷的比鄰星三叉戟，而躲在門外的比利也看到了這一幕，他也握緊了手裡的魔杖，隨時準備支援。

“砰”

一聲巨響在酒館裡響起。

老頭一拳砸在了黑木的吧台上，他對那些失控的怪物們大喊到：

“滾回去！蠢貨，那些已經不屬於我們了，撕碎了他也改變不了現實...”

“滾去喝你們的泔水！”

這乾瘦的老頭似乎在這酒館裡很有威嚴的樣子，那些已經失去形體的怪物們在他的呵斥下，就像是被獸王命令的獸群，帶着強烈的不甘與惡毒的注視，就那麼一點一點的退了回去。

斯特蘭奇在剛才那一刻內心真的提起了殺意。

這些怪物們看上去恐怖，但實際上力量並不強大，它們和城市裡遊盪的那些異化食屍鬼也差不多。

對於施法者而言，它們最有力的武器，也許就是那恐怖的外表所帶來的精神污染了。

混沌能量改變了它們，但並沒有讓它們變得更強。

“它們那是怎麼了？”

斯特蘭奇問了一句。

“他們在嫉妒你，外鄉人，嫉妒是可怕的罪惡，會促使他人做出可怕之事。”

低着頭的老頭重新拿起破抹布，開始擦拭那些污濁的酒杯，他用低沉的，稍顯失魂落魄的語氣說：

“不止是他們，我也在嫉妒你...你的外表，啊，英俊的，有活力的年輕人，我在變成這副鬼樣子之前，也和你一樣呢。”

他發出了古怪的笑聲，說：

“和你一樣英俊，和你一樣富有魅力，但你瞧，瞧瞧我現在變成了什麼鬼樣子。”

“我勸你快點離開，外鄉人，你也許自持有奇奇怪怪的力量，但相信我，這個世界對你也不夠寬容。”

老頭子抬起手指，用黑色的，細長的，凹凸不平的指甲指了指自己的臉，他對斯特蘭奇露出了一個恐怖的笑容，他說：

“那些改變了我們的東西，也正在改變你...悄無聲息，從內而外的改變，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來不及啦！”

這句像是警告的話，讓斯特蘭奇悚然一驚。

更糟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錯覺，在老頭說完這句話之後，斯特蘭奇突然感覺自己的皮膚有些發癢。

就好像真的是遍佈於這個世界的能量，正在如改變這個世界一樣，在悄無聲息的改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