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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鄭十六是想介紹我去給鄭重打工啊。

陳艾摸着鼻子苦笑,即便他想來,鄭重敢要嗎?

不過,鄭十六有這份心還是讓他心中有些感動。這傢伙雖然有的時候未免有些說大話的嫌疑,他比自己還小几歲,可口口聲聲以自己舅舅自居,偏偏你又不好說他什麼。

陳艾:“多謝小......舅舅,這事下來再說。”

“什麼舅舅,才不是你舅舅呢?”梅姐氣惱地橫了陳艾一眼,從進院子開始這個陳三一直在口頭上占自己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舅舅卻瞪了梅姐一眼,喝道:“別打茬,男人說話,你們女人家插什麼嘴,這可關係到你們娘倆將來要過什麼日子。俗話說,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陳三啊......”

他二十來歲的人,說起話來老氣橫秋,一臉威嚴:“你現在進什麼行當頂頂要緊,將來你們一家三口吃肉還是吃糠,就看你做什麼。看時辰,鄭員外用不了多久就要回莊子,你若相信舅舅,只需點點頭,今日就可留下。”

陳艾忍俊不禁,朝梅姐擠了擠眼睛。

“舅舅,你胡說什麼呀?”梅姐氣憤地叫起來:“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和陳三這潑皮沒有任何關係。”

“住口!”一再被梅姐打斷,鄭十三怒氣沖沖地一聲斷喝:“梅姐,做為你的長輩,有責任提醒你一句。我知道你不怎麼看得上人家陳三,嫌他年紀大,嫌他沒個正形。可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能讓你們將來過得好,老實巴交的男人抵得了什麼用。你真找了個土裡刨食的莊稼漢子,一年到頭飽一頓飢一頓,遇到青黃不接的時候還要斷糧,那日子過得有什麼滋味?還有,你人長得竹竿似的,地里的活也幫不上,普通莊戶人家誰肯要你?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陳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小......舅......舅真知灼見、高屋建瓴、一語中的、微言大義,於無聲處聽驚雷。”

鄭十六大為得意,老成的說:“我也不過是在鄭員外身邊幾年,比一般人多些見識罷了。”

梅姐大怒,扯起腳邊的一顆爛白菜就朝陳艾頭上摔去。

陳艾敏捷地跳到一邊:“摘菜了,摘菜了。”

“站住,不許動,今日非用白菜砸爛你的狗頭不可!”

看到一對年輕人玩鬧,同樣年輕的鄭十三欣慰地撫摩着嘴唇上淺淺的鬍鬚:這個陳三雖然不是個正經人,可看他模樣心中也是有梅姐的,不錯,不錯,姐姐和外甥女也算是有依靠了。

正在這個時候,鄭初一的娘子不高興地走過來,嚷嚷道:“叔叔,你好生偏心呀。以前你不是說過要讓我家老大和老二去員外那裡幫襯嗎,怎麼現在反介紹那姓陳的去。一筆寫不出兩個鄭字,你怎麼胳膊肘向外拐?”

聽到舅娘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正在不依不饒追打陳艾的梅姐站住了,憤怒地看了過去。

“怎麼了?”陳艾見她神色異常,擔心地問。

梅姐:“別說話,聽着。”

鄭十六也沒想到嫂子會這麼直接,愣了愣,小聲解釋:“嫂子,老大和老二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如今在員外那裡也算是有點身份的,讓他們進莊子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可是嫂子你想過沒有,老大和老二都是老實人,腦子也不靈光,你也知道員外那裡事多,有的活並不是你肯下死力就可以的了。真讓他們進莊子去,辦砸了事,員外怪罪下來可都是我擔著。我看陳三也是個精靈的人,莊子里日常招呼應酬押貨辦事挺適合他的。”

“叔叔你這是偏心,沒試過怎麼就知道你兩個侄兒不成?”鄭初一娘子的聲音大起來了。

梅姐聽得心中憋了一口惡氣,就要上前去理論。陳艾一把拉住她,搖頭:“別去,不就是一個活兒嗎,我可不想進莊子里去。”

“你倒是大方,剛才在院子里那麼兇橫霸道的,我還以為你是條漢子,怎麼現在卻軟了。”梅姐怒道:“不成,這事必須爭。”

陳艾悠悠道:“先前你恨不得捏死我陳三,如今卻關心起我來了,多謝,多謝。”

“你......不正經。”梅姐怒喝:“你是我們鋪子里的人,關係著我梅姐的面子,我怎麼就不爭了?就算沒這層關係,我也要讓舅媽不痛快。”

兩人正在說話,那邊鄭十六也被鄭初一的娘子鬧得心中不快,很乾脆地說:“這事該怎麼做我這個做弟弟的心中有數,嫂嫂也無需多說了,還是快些摘菜吧。”說完話就生氣地將身子背了過去。

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眾人都悶頭摘菜。

這還是陳艾第一次摘菜,加上又沒有興緻,動作也慢。

倒是那梅姐姐手腳非常麻利,只見她手中提着一把菜刀,一刀下去就是一顆白菜。轉眼,身前就碼起了一座小山。

而陳艾本就不會做農活,手上有傷,動作極慢。只割了不片刻,身上就出了一層熱汗,腰也酸了,腿也麻了,眼睛一陣陣發花。

梅姐忍無可忍地盯了他一眼,陳艾無奈地攤開兩隻手讓她看自己手心裡的水皰。

至於鄭初一一家,因為人多,兩口子加上兩個兒子和一個媳婦,一共五口人,都是全勞力,動作更快,一路收割下去,轉眼身後就空了一大片。

常常時梅姐和陳艾才摘了一顆白菜,鄭初一一家就已經放倒了二十顆。

這樣發展下去,只怕這兩畦白菜中的九成要落到他們一家人手裡了。

陳艾看了兩眼就突然明白過來,這一家子是居了心要搶梅姐的菜呀。

最可惡的是,這一家人使了個更齷齪的手段,每顆白菜只取拳頭大的菜心,剩餘部分都一腳踩得稀爛。反正一句話,我得不到的,你梅姐也別想樣。

如此一來,鄭初一一家的動作更快了。

陳艾不住抓頭:這他娘什麼人呀,還講不講道理了?

他悄悄對着梅姐朝鄭初一那家人的方向撇了撇嘴:“真是搞笑,有這麼糟蹋東西的嗎?”

本以為梅姐會暴跳如雷起身和大舅舅一家理論,可出乎陳艾意料之外,她只俯着身體不住割菜:“別說話,快點摘。大舅舅雖然可惡,可若是我去同舅媽吵,人家只需要出一個人糾纏,就能讓我等一無所獲。你又是個指望不上的......”

梅姐臉上滿是憂鬱,陳艾剛說了一句:“我怎麼就指望不上了”,看到她這種表情,知趣地閉上了嘴。

......

實在太累了,陳艾沒想到農活這麼累人,只摘了二十來顆白菜,手心中的傷口被露水一泡,火辣辣地疼了起來,小腳肚子因為長時間的蹲着,也微微發起顫來。

抬頭朝鄭初一方向看了看,陳艾嚇了一跳,那一家人已經將一畦地割完了,眼看着就要侵略過來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一振精神,腳下卻踩中一片爛菜葉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氣惱地拍了一下地,陳艾心中開始罵娘:“狗日的鄭重,你他娘再不回來老子馬上調頭回吳江,以後大家見了面別怪我不給面子。”

這個時候,陳艾突然聽到身邊的梅姐小聲地哭泣起來:“瘋子,瘋子,我......”

“我不是瘋子。”陳艾嚇了一跳,轉頭看去。卻見梅姐滿臉都是熱汗,頭頂都是騰騰白氣,一縷頭髮倔強地貼在飽滿光潔的額頭上。

“你怎麼了?”陳艾忙走過去問。

“我干不動了,腰好疼,手都木了。”梅姐一把扔掉手中的菜刀,突然含淚問陳艾:“這種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呀?”

那邊,鄭初一娘子大聲地笑着:“這人娶妻吧,就得娶腰粗屁股大的,下了地當大半個男人使。兒子們,你看我給你們挑的媳婦怎麼樣。呵呵,不像有的人,小姐生得丫鬟命,光腰細臉白頂個屁用?”

鄭初一兩個粗手大腳的媳婦得意地笑了起來。

陳艾默默地揀起梅姐扔在地上的菜刀,只說:“你歇着吧,這活不是你乾的。還是讓我來,讓你看看我陳三是不是一個值得依靠的。”

刀柄一入手,火辣辣地疼,可陳艾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正要發狠一般地朝前面的白菜砍去,卻聽到田坎那邊的鄭十六驚訝地叫了一聲:“付班頭,兩位衙門裡的弟兄,你們不在莊子里吃酒,怎麼跑地裡頭來了,這麼大冷的天,凍壞了你們,員外怪罪下來,小人可吃罪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