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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當判第

自從陳艾第一天的考卷交上來之後,徐增山的目光一直就就到上面,彷彿捨不得挪開一樣。

姚善這句話一問出口,他也沒抬頭,只用不帶感**彩的腔調回答道:“字不錯,若換成鄉試所有的考生都能寫得一手這麼標準的館閣體,也用不了那麼多謄錄。”

明朝科舉已經形成了一套受到法律保護的固有程序,如院試、鄉試這種直接關係到讀書人功名的重要考試,考生的卷子答完之後,需要由專門的謄錄用標準的館閣體抄錄一遍,並糊上名字交給考官閱卷。

姚知府苦笑一聲:“增山先生,我問這篇文章如何,又不是說字。”

“我說的就是字呀,徐增山又不是你蘇州府的官員,考生的卷子做得怎樣,我也毫不關心。”徐增山淡淡道:“朝廷自有制度,還論不到我來閱卷。就算陳艾和歸元節二人都名落孫山,也是你這個主考的事情。我之所以來這裡,主要是為陳艾和歸元節的八股文時文分出個勝負。你問我陳艾的史論作得如何,我也只能說他的字寫得不錯。”

姚知府苦笑:“增山先生你說這種話就沒意思了,不過,說句實在話,陳艾這篇文章的一些見解倒讓人耳目可在世人看來卻未免有些奇談怪論的嫌疑。不像歸元節的文章做得那樣中規中矩,言之有據,合乎天理大道。”

“你真這麼認為嗎?”一直面無表情的徐增山突然笑眯眯地看着姚知府,嘆息一聲:“我這人最怕煩了,為了給陳艾和歸元節所寫的八股經貼做個仲裁,竟被姚大人你關在這廟裡三天。這才是第二天,我徐增山已經悶得快要發狂了。本打算看看童生們的卷子解悶,可一個個都是陳腐的老生常談,沒意思得緊。還好有陳艾這份胡言亂語可以讀讀。”

姚知府會意,哈哈大笑:“同感,從我個人而言到恨不得所有的考生都寫出這種文章來,倒也可以打發這無聊的時光啊”

笑着,姚善提起筆在陳艾的卷子上一圈一點,算是置陳艾史論的第一名。至於歸元節的文章,則排到了第二。

圈完,姚知府看了徐增山一眼:“增山先生,我這麼判你覺得呢?”

徐增山:“你是主考,怎麼判是你的權力。不過,老實說,陳艾能寫出這種文章來,還真讓我有些意外。這種文章可不是普通童生所能做出來的,他這番奇談怪論雖然說的是軍事,卻是細心地揣摩過公子重耳的心思的。

實際上,城濮之戰,晉國要想確立自己的霸權,首先得打倒強大的楚國,不但要勝得漂亮,還得佔著大義名分。退避三舍,嘿嘿,重耳可算是撈到了一個好名聲,取得勝利之後,很自然地做了春秋霸主。重耳什麼人,那是國君。陳艾竟然能將一個國君的心思揣摩到十足,此人果然是一個機靈鬼。將來若入仕,只怕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姚知府仔細一想,這才失驚道:“揣摩君王心思,這可是......難怪當初解綸說陳艾有做六部堂官的才具。當日我聽到這話的時候還很不以為然,以為他不過是大言欺人。今天聽增山先生這麼這才明白。官場中宦海沉浮還有什麼比準確把握朝廷風向人心更重要的才能呢?若說到識人,我不如解綸多也”

徐增山笑了笑:“也不知道下一道史論和接下來的策問能不能再看到這種古怪的答卷。”

姚知府苦笑:“其實,我也願意看這種卷子,倒有些期待了。”

徐增山:“等着吧,陳艾這人非常有趣,定不會讓你我失望的。”

一百多份卷子讀起來也頗為費神,特別是在考生的水平普遍不高的情形下,老實說很多文章讀起來味同嚼蠟。徐增山又有名士派頭,雖然被留在寺院中幫忙看卷,卻在旁邊捧着茶杯當看客,一副悠閑模樣。反倒是蘇州府的一眾官員忙得半死。

頭一天的卷子的名次總算是排了下來,陳艾因為在昨天文會上憑藉三首《十六字令》技驚四座,才壓眾生,拿這個第一倒不讓人意外。

雖然知道光一道史論並不足以使陳艾拿到今科府試頭名,可歸照磨還是一臉陰霾,時不時跑大堂來晃一晃,一碰到知府嚴厲的目光,這才慌慌張張地跑回去做事。

府試不過是童子試的第二關,又沒有嚴格的考場制度約束,很多時候,考生能否過關都是知府一個人說了算。考官們也顯得很輕鬆,彼此之間還拿着考生們的卷子相互交流,碰到有意思的答案,還發出轟然的笑聲。

比如上一屆考試的時候,卷子里就有一句“昧昧我思之”,有一個考生,不知當初就沒記准“昧昧”兩字如何寫,還是精神不集中別有所思,把昧昧誤寫成“妹妹”。這句話出自《詩經,秦誓》。昧昧在這裡表示“沉思”的樣子。四書五經這句話,在他筆下成了談情說愛的話了。

當時這份卷子在眾人手中一傳閱,立即笑倒在地。

從內心來說,考場氣氛沉悶,大家還巴不得多出些這種新奇樂的卷子呢

陳艾這份卷新異有趣,算是對歷史的另外一種解讀。這在歷史翻案風盛行的現代社會本沒什麼,可落到古人眼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新鮮。

一時間,幾乎整個考場的考官們都是議論陳艾的卷子。

不少人對陳艾後面即將寫的史論第二題和策問留了心。

第一場考試只有一道史論,審卷工作倒不繁忙。

可第二天因為是兩道題目,工作量驟然大起來。

第二天的題目是一道史論和一道策問。

同第一天的題目一樣,這兩題也非常簡單。

史論是《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此句出之《史記?項羽本紀》,秦朝末期天下大亂,群雄紛起,項梁率軍攻秦。范增去拜見項梁說:“秦滅六國,楚國最冤,故楚南公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也。”於是項梁立懷王的孫子熊心為楚懷王,得到楚人的擁護而迅速壯大實力

這個道題做起來其實也非常簡單,不外乎是說我等做人做事要堅定,即便力量再小,只要決心夠大,就能取得最後的成功。

同後世的高考勵志文也沒什麼區別,也是一樣的寫法。

至於策問則更簡單的,讓考生寫一篇八百字的作文,談談如何鼓勵農桑。

鼓勵農桑這一題也非常簡單,一般考生拿到這個題目,多半會先說說農桑的重要性,再說說作為一個地方官,首先要組織人手挖掘灌溉渠道,每年春耕那幾天,官員還得親自走到田間地頭舉行一個議事,扶犁耕上幾步。

這種考題早就被刊載在範文選集之中被考生們背得爛熟於胸,到時候依着這個套路寫就是了,絕對能拿高分。

不過,這種卷子對考官們卻是一種難言的折磨,千篇一律的流水文章看多了也是一種煎熬。

好在這科出了個放蕩不羈的陳佩萸,或許能給大家一個驚喜吧。

正因為題目實在太簡單,不少考生都提前交卷,到下午太陽落山之前,竟收上來九十張卷,還剩十來個寫字慢的童生還在屋裡磨蹭。

兩道題目,兩百多張卷子一交上來,考官們都忙開了,也飛快地給所有的卷子逐一評好等級。

歸元節第一個交卷。

起這個歸公子,不愧是蘇州府數一數二的才子,若不是長得胖有些猥瑣,單就他的文章來說,還真當得起風流才俊四字。

這兩篇文章也寫得花團錦簇,讀起來朗朗上口,給人一種很愉快的閱讀享受。

不過,單就內容來說,還是脫離不了那些範文的規置。

如果放在往常,這種卷子拿個第一輕而易舉。

可惜眾人都被陳艾的文章養刁了胃口,看到歸元節這種老成保守的卻心中不喜。

倒是歸照磨提着自己兒子的文章不住在同僚面前炫耀:“諸位大人,犬子的文筆越發老道,雖然還有些瑕疵,卻也算不錯。卻不知道知府大人什麼時候給考生們這第二道史論和這到策文排名次?”

眾人都笑着回答:“考生們的卷子都還沒收上來呢,怎麼排名次?”

歸照磨哼了一聲:“不錯十幾個人沒交卷而已,我看這十幾人也寫不出比犬子更好的文章來。”

有人笑道:“未必吧,陳艾不是還沒交卷嗎?歸大人,知府大人之所以遲遲沒有排名次,不究竟是在等他的文章嗎?”

“這有什麼好等的,陳艾枉稱才子,這兩題又不難,偏偏磨蹭到現在,不是江郎才盡還會是什麼?”歸照磨大聲叫道:“依我看來,也沒必要等,我等立即將審核過關的卷子交到知府大人那裡去,請他圈點出名次。”

花推管面容一整:“歸大人,如此不妥吧,按照考場規矩,考生最遲可在明日清晨時交卷,這麼急交上去,對陳艾和其他十幾個考生公平嗎?”

歸照磨胸中也有邪火上拱,正要爭辯,一個考官興沖沖地揮舞着兩份卷子衝進屋來:“交卷了,交卷了,陳艾的兩份卷子。”

一群早被其他童生的老腐文章鬱悶透頂的官員們轟一聲圍了上去,同聲叫道:“快給我等看看。”

“知府大人和徐先生也過來了。”又有人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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