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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洛鎮,是天極帝國和獸人領地的交界處的一座小鎮,雖說人類和獸人水火不容,但是在此處卻是相安無事。每日的交易,獸人們用皮毛等材料換取人類的糧食,這些皮毛在帝國的貴族之中最受歡迎,而在獸人的心中,糧食才是最寶貴的。

入夜了,青洛鎮的喧囂漸漸平息,鎮上的旅館,燈火漸漸亮起,有隱隱的聲音傳出,旅館中都是帝國過來的商人,獸人們是不會住在旅館中的,他們寧可睡在露天里也不會浪費寶貴的金幣,睡一個晚上旅館用去的錢,足夠買幾天的糧食。

旅館的掌柜布恩,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在這裡做了三十多年的店老闆,每日里聽一些南來北往的商旅說的奇聞異事,賺些小錢,日子過得倒也算滋潤。

今晚的客人不多,布恩難得清閑地坐在櫃檯後面,半閉着眼睛,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

外面,沉悶的雷聲響起,驅散了布恩尚未凝結的睡意。

他睜開眼,看見櫃檯上的油燈被風吹的搖擺不定,不一會兒,雨聲響起,雨勢很快大了起來。

布恩聽着屋外凄厲的風雨聲,緊皺着眉頭,看着眼前依稀明滅的燈火,默默地想些心事。

店裡,還有些客人尚沒有去睡,廳內有三張桌子上還坐着客人,中間的兩桌,一桌坐着四個客商,一桌坐着三個穿白袍的男子,另外還有一個靠窗的最角落的桌邊,獨自坐着一個黑袍男子,一聲不響地飲酒,燈火難以企及的角落裡,黑袍男子的面容模模糊糊。

那四個客商,圍坐在桌前,小酒小菜,一壺熱酒,有滋有味地談着生意上的一些事兒。

“砰!”,四個客商中看起來最年輕的小伙,突然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大聲道:“該死的鬼天氣!”

這突兀的一聲,把布恩從沉思中驚醒,布恩抬頭,看着屋內的客人,三個白袍男子正皺眉看向年輕的小伙,而角落裡的黑袍男子恍若不聞一般,自顧自地飲酒。

“小聲點!還有別人!”四個客商中,年紀最大的老者對年輕的小伙喝道,然後轉頭,對那三個白袍男子笑了笑,略帶歉意地道:“抱歉,驚擾了。”

聽到此言,三個白袍男子也沒多說,扭過頭繼續在那裡小聲地嘀咕些什麼。

老者又轉向布恩,笑道:“老布恩,麻煩你開兩個客房,備些熱水,一會我們要去睡了。”

布恩笑了笑,道:“早就備好了,都是老客了。不過看樣子,最近你們來鎮上的次數多了許多,最近生意不錯吧?”

老者聞言苦笑道:“你以為我們願意啊,實在是世道有變,做生意難啊!”

布恩聞言笑了笑,道:“這個我深有同感。”

老者續上一杯酒水,一飲而盡,道:“最近,帝國內部動蕩不安,從一開始的暴亂到現在的暮光淪陷,眼瞅着亂象已生,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不久必有大戰,不論是帝國還是獸族都會有所行動。”

嘆了口氣,老者繼續道:“動亂年代,苦的還不是我們這些百姓,一旦打起仗來,別說做生意了,就連能不能保全性命都是未知數,只希望趁着未亂之時,多掙些錢,也好為日後做些準備。”

布恩默默無語,只是嘆了口氣,拎着暖壺,走出來給客人們續上茶水。

“作孽啊……”那個老者長嘆一聲,道:“太平的日子算是到頭了,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要四處奔波……唉!”

話音未落,旁邊的桌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朋友,只要信仰偉大的光明神,世間的一切痛楚將不復存在,要知道,那萬惡的亡靈法師,才是一切罪惡的源頭!”

老者一怔,一桌四人扭頭看向一邊,那邊的三個白袍男子,正在向這邊看來。說話的那人,年紀四五十歲左右,面目和善,臉上掛着標準貴族式的優雅笑容,身上的白袍鑲着些金邊,看起來頗有些華貴,頸間露出的掛飾,明顯可以看出是一個十字架。

看着老者疑惑地神色,那人微微一笑,道:“我是光明教廷的白衣主祭海德。”

四下里忽然安靜下來,布恩看到角落裡的那個黑袍男子身影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恢復過來,仰頭又是一杯酒喝下。

那位老者不由肅然起敬,要知道光明教廷在大陸特別是平民當中超然的地位,歷代教皇都自稱是光明神在人間的代言人,整個帝國各地的教堂,更是深入民間,傳播教義的同時也無私地幫助世人尤其是平民百姓,所以深得人心。

而且教廷的強大實力,令其成為帝國內一個獨立的存在,也成為平民心中最為神聖的地方,教皇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和蘭奇大帝沒什麼兩樣,甚至更高。

海德看見面前的老人臉上露出誠惶之色,不由滿意地點點頭,道:“老人家,你要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個亡靈法師所為,那些背叛神的意志的人,總有一天會在裁判所得到應有的懲罰!”

老者諾諾應聲,滿眼的崇敬和虔誠,雙手在胸前輕劃,做出祈禱的姿態,道:“願光明神庇佑。”

“神會保佑你的!”

海德笑了笑,伸手在半空中虛畫了數次,手間泛起朦朦的白光,慢慢伸向老者的頭頂處,老者只覺全身一暖,說不出的舒適令他忍不住要哼出聲來,暖暖的光芒中,四肢百骸盡皆放鬆下來,多年積下的暗疾也隨之無蹤無影,老者只覺剎那間,自己年輕了十幾歲。

“偉大的光明神啊!”,激動地聲音響成一片,一桌子的人都跪倒在地,讚美着光明神,讚美着教廷。

布恩的眼角微微一跳,那片潔白的聖光中,他分明看到海德臉上炫耀般的得意。

“哎”,心裡嘆了一聲,老布恩起身,拍了拍衣衫,準備起身去膜拜。

換做從前,自己決計不會去拜那狗屁光明神的,布恩的臉上,譏諷之色一閃而過。

今非昔比,也是無可奈何,畢竟那些是過去的事了,現在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帝國百姓。

眼角的餘光,瞥過那個角落裡,那個黑衣男子依舊在不緊不慢地飲酒,滿屋子的聖光,似乎只有那個角落,依舊被黑暗環繞,黑衣男子的面孔還是那般模糊不清,孤單的身影顯得無比桀驁。

海德也注意到角落裡的黑衣男子,看見他似乎沒把自己一行人放在眼裡,不禁眉頭大皺,他顯然不太習慣對方的這種姿態,想說些什麼。但還是忍住了,畢竟,以他的身份,自是不屑和這些偏遠地區的小人物計較的。

海德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這邊,看着跪倒一地的虔誠的信徒,臉上有恢復了得意之色,他久居教廷,從小便是在教廷里修鍊,雖然一身光明魔法修為不俗,但從未在世間走動,未經世事,此時被這些人一捧,自是洋洋得意,興緻來了,也不顧身份,坐在那裡就和商旅們談天論地,那些商人們也覺得這個年輕的祭祀很是平易近人,不知不覺間也拉近了距離,雖然還有些拘謹,但還算氣氛熱烈。

大家都在靜靜聽着海德述說的故事,故事裡,那個如同惡魔一般的亡靈法師,是如何帶着那些邪惡的亡靈生物,殘忍地吞噬數萬生命,然後血蹤千里。

角落裡,那個黑袍男子似乎也在聽着故事,布恩能感覺到,那邊傳來的陣陣寒意。

屋外,雷聲越來越大,雨水擊打在屋頂的聲音,卻蓋不過海德激動的言語:

“……就這樣,那個亡靈法師用卑鄙的手段攻下了暮光城,也逼着墨爾本大人不得不出手懲治,要知道,這等邪惡的存在必須及早剷除,否則就是養虎為患……”

說的唾沫橫飛的海德,自是沒有發現在一旁靜靜聆聽的老布恩,眼中一道奇異的光芒一閃而過。

依稀有你當年的影子啊!布恩的腦中閃過一個身影,只是不知你一世英名,為何會落得如此的下場。

想着想着,布恩不由嘆出聲來:“好手段!”

“恩?”海德不由皺眉看向這個面目老實的店老闆。

布恩連忙笑道:“我是說,墨爾……呃,教皇大人此舉相當明智。”

海德滿意地點點頭,道:“那是自然,墨爾本大人的智慧是無人能夠企及的。”

是么?老布恩低下頭,將那一抹不屑的笑藏在了陰影之中。

低頭的剎那,布恩似是不經意地側目,他看見那個黑暗中的身影,似乎轉過臉,向這邊看來。

“嘩!”一道閃電划過天際,照亮了這個屋子,也照亮了黑衣男子的臉。

老布恩心中一驚,那一瞬間的光亮,似乎是錯覺……

一道長長地傷疤雖然淺,但很清晰。

屋外的風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