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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學生早已把吳衛國劃為自己潛在的追求者,尤其是主動承認家裡貧窮,光這份勇氣都極為難得,凡是搞音樂的剛開始都不免追求純真,被吳衛國的真誠打動,立即滿口應承:“那當然,你快進去吧,不要告訴別人是我放你進去的哦。對了,我的電話號碼是......等等,我抄給你,有空打給我啊。”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前空無一人,那個忠實聽眾早已不知去向。

二號禮堂內的照明燈已經熄滅,兩百個座位座無虛席,抬眼望去都是黑壓壓的人頭。台上打着瑩白色的聚光燈,中央一架看不出什麼牌子的黑漆鋼琴。帷幔兩旁則是伴奏樂團,約有二十多人,都是身穿黑色西裝打領結的年輕學生,樂譜架上擺着蠟燭。他們拿着長笛、小號、中號,手扶大提琴,人人表情莊重肅穆。

吳衛國噓了一口氣,還沒開始,來得正是時候,可眼前找位子是個難題,總不能隨便找個人去拍馬屁然後騙他讓座,這樣既丟人也不見得有效。正茫然有如無頭蒼蠅一般在過道上亂轉,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叫道:“吳衛國!”

清純的圖書管理員第一反應當是有人與自己重名,在學校里認識他的人不會超過十個。直到那個聲音又叫了一遍,這才覺得有些耳熟,回過頭去看,透過聚光燈的光芒,播音員程夢瑤的臉蛋正在燦爛地笑着。

“吳衛國,你鬼鬼祟祟地幹嘛呢,找不到座位嗎?我這有個空位。”程夢瑤朝他招手。

吳衛國如釋重負,依言走了過去。第六排第四個位子,離台上很近。

程夢瑤穿着一條白底碎花短裙,沒穿絲襪的修長筆直的雙腿交叉靠在過道上,美麗迷人,給人某種強烈的衝動。

吳衛國自然也看到了,只是掃了一眼,視線便轉到了別處。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跟這種象牙塔中的人可以說是兩個階層的,尤其是程夢瑤雖然極力掩飾卻似乎總在散發的高貴氣息,更讓他心底油然產生某種抗拒心理。

“我同學臨時有事走了,你就坐這裡吧,我還想和你聊聊呢。你不是說不認識劉曉婷嗎?怎麼也來聽她的演奏會?”程夢瑤手裡拿着爆米花和可口可樂,不像是聽音樂會倒像是看電影的樣子,其他幾個位子上的聽眾還拿着瓜子拚命地嗑,噼里啪啦連聲,瓜子殼到處亂飛,國內的音樂會本來就不太講究,這也是國情。

吳衛國在她身邊坐下,說:“聽了你的推薦,我決定來看看。”左手邊是美麗動人的程夢瑤,右手邊還有個女孩在跟鄰座竊竊私語。

“哦,對了,下午你和劉建沒發生什麼吧?他那人就是那樣,從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很自大,所以我討厭他要死。看到你們氣沖沖的下樓,我差點要通知學生會了。真對不起,把你也牽連進來。”

播音員清麗的聲音聽起來總是讓人覺得享受,只不過很奇怪的是,眼神中突然飄過一絲狡黠,雖然轉瞬即逝,卻騙不過仔細研究過心理學的吳衛國,雖感到奇怪卻也不好追問,可是對方的關心不像有假,倒是去掉了以往跟人,尤其是女孩子打交道的尷尬,說:“別擔心,我們沒有打架。我說服了他,劉建同學也承認自己有點毛病,並向我真誠道歉,答應從此不再糾纏你。這只是個誤會,你要對人類有信心。”

程夢瑤聽他語氣平常,其實她已經知道劉建的遭遇,只是很好奇這人看起來老實巴交,下手為什麼可以那樣狠,不管怎麼樣也算是幫了自己的忙,投桃報李關心下他也是應該的,既然他心態平靜,那麼懸着的心總算可以放了下來,笑道:“什麼對人類有信心,你當我是動物啊?”

正說著,禮堂內突然掌聲雷動,夾雜着不少男性的口哨聲,一位年輕女孩從幕後盈盈走出。白色的露肩晚禮裙,左胸別著一朵小花,配上紅色的高跟鞋,氣質十分獨到。黑亮猶如綢緞的順直長發披在後肩,鵝蛋型臉,明亮的眼睛還畫了淡淡的眼影,身材高挑,肉眼看去不在一米七之下。

那女孩正是劉曉婷,手裡拿着無線話筒,朝觀眾席深深鞠躬,說:“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晚上好,感謝大家的光臨。正如文學家所說,音樂是一首詩,音樂是一幅畫,音樂是觸及心靈的感動。”她坐到鋼琴面前,又說:“這一首《愛之歡樂》,獻給我的導師塗芬老師,在學習的道路上感謝她一直指導我前進。”

相比於播音員的字正腔圓,女孩的聲音更有藝術氣質,吳衛國不禁贊道:“聲音柔和圓潤,顯然經過專業的訓練。”

程夢瑤在一旁聽了,愈發認定早先對吳衛國的判斷,笑道:“你果然對音樂有研究,聽說她準備出專輯呢,打算炒作成明星。”

“劉曉婷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眾人正當待劉曉婷鞠躬完準備鼓掌時,冷不防前排衝出一個抱着大束玫瑰的男生,凄厲而悲壯地高叫起來,氣勢洶洶向台上衝去,周圍的人都嚇得不輕。

“劉曉婷,你是我的唯一!愛老虎油!”男生大叫着發音不標準的英語,臉色神氣彷彿《泰坦尼克號》中即將沉入水中與蘿絲永別的傑克。

突發的情況讓大家一時都蒙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旁邊跑來兩名滿頭大汗的學生會成員拚命將他攔住,鮮紅的玫瑰花瓣灑落一地,不少人都替他感到可惜。

“不,不,我是真心的!劉曉婷,你們不能這樣對我!”男生儘力掙扎着,學生會成員費了老大力氣才把他拉走。

劉曉婷坐在鋼琴邊上宛如沉浸在音樂中的女神,心無旁騖,彷彿什麼都沒看到,也有可能是被嚇壞了。總之,被這個小插曲一攪和,場內變得議論紛紛。

習慣了書中描繪的美好世界觀的吳衛國自然不免驚訝,在他看來,這完全是沒必要的,愕然道:“他難道不是來聽音樂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