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站在一個山頭上，雷納扶着棵矮樹。從這裡看下去，可以看到下方的千眼泉區域，以及前方茫茫夜色下的大地。他極盡目力，看到一片陰影正如同潮水般朝這個方向湧來，從那個方向傳來的風帶來了戰鼓般的步音，那是千人以上的軍隊衝鋒時才會響起的聲音。

他用耳麥說道：“報告你們的情況。”

“Ａ組，準備完畢！”

“Ｂ組，準備完畢！”

“Ｃ組，準備完畢！”

“Ｄ組，準備完畢！”

“很好。”雷納補充道：“呆會聽我的命令行事。”

“是，雷納少爺。”

這才看向無盡黑夜下的大地，雷納輕聲道：“艾倫，快點。”

艾倫保持着恆速前進，遠遠吊著身後這支千人大軍。加圖人力大勇猛，可速度有限。如果艾倫全力暴發的話，在短時間內可以遠遠甩掉他們。可他現在要做的不是甩開敵軍，而是把他們往自己預設的目標地點引去，所以艾倫把雙方的距離控制在一個適中的程度。和敵軍的前鋒保持着百米左右的差距，這個距離可讓他們看清自己，不至於在無邊夜色下追丟了。

他還不時轉身開上一槍，撩撥着加圖人的怒火。特別是負責帶隊的那名強者，能夠獨自率領一支千人隊，自然不是普通的戰士。在蠻石星上，每個部落最勇猛的戰士肯定是部落的酋長，接下來則是血牙勇士，他們是可媲美聖廟血腥武士的戰士。只是每個部落的血牙勇士人數有限，且均是率領軍隊的猛將，而不似血腥武士那般能夠成建制，每次出動均是成百上千的規模。

血牙勇士里，視力量和戰功尚以一到九的數字進行劃分。通常能夠帶領一支百人隊的都是五牙勇士，至於能夠率領千人軍的則是九牙勇士。九牙勇士均有相當聯邦上校的實力，此刻帶領這支千人軍隊的九牙勇士便有24級的水準。

他是薩博特部下中兩名九牙勇士之一，薩博特把他派了出來，顯然對艾倫等人已經十分重視。

蠻石星是顆弱肉強食的星球，加圖人更崇尚力量。只有強者能夠贏得族人的尊敬，而強者的尊嚴自然不容挑釁。在艾倫痛宰了數十戰士，重傷逾百精兵之後，這名九牙勇士說什麼也不願放過艾倫。否則以後，他也別想在部落里抬起頭，而且部落中的九牙勇士不止他一個。

競爭是無所不在的。

就這樣，加圖人的大軍風風火火地追在艾倫的屁股後。這一追便是幾公里，前方夜色下的大地漸顯霧氣，溫度也逐漸抬升，已經接近千眼泉的區域。艾倫位於最前，感受也最深。最明顯的一點便是皮膚上的濕氣越來越重，他知道千眼泉在既，當下腳步再緊三分。

頓時，艾倫像一溜輕煙般閃過一口沸泉。沸泉中升騰的水氣濃煙不斷在大地間瀰漫開去，化成一片蒙蒙的霧，把艾倫的身影

遮擋住。見狀，那位於中軍的九牙勇士吼了起來：“膽小的人類，不能叫他跑了。所有人給我散開，包抄！”

千眼泉這裡也的確不適宜集團行軍，於是加圖人軍隊的前鋒先行散開，跟着是中軍，最後這支千人軍隊四散開來，如同一股股細流沿着千眼泉那口口沸泉之間的地面不斷往前漫延。奔行在前的艾倫從身後背囊摸出幾顆高能手雷，辯識方向後轉身擲出。幾顆手雷被他用精妙的手法拋往不同方向，片刻後數團火球在不同方向升起。爆炸的火光里，不少加圖戰士給衝擊波推進沸泉中，灼熱的泉水和身上的厚甲立刻成為致命的兇器，一時間慘叫四起。

聽到這些慘叫，九牙勇士的臉色難看，眼角一陣抽搐，露出心痛的模樣。倒不是他有多心痛陣亡的戰士，只是艾倫每殺他一人，無異讓他多丟臉一分。死的人越多，到最後縱使可以殺掉艾倫，他也顏面無存。想到這，他搶過身邊一名戰士手中的光束步槍罵道：“你們這些蠢貨，難道還會還擊嗎！”

說罷自己舉槍，對着百米開外一道朦朧的身影就是一槍轟去。明亮的光束刺破了水氣，光束甚至照亮了艾倫的臉，接着就是一團光焰炸開。有了九牙勇士作示範之後，一道道光束撕破了瀰漫在千眼泉區域的水霧，炸起個個火球。可至於是否轟中艾倫，則誰也沒有把握，可狂轟亂炸並沒有停止。那爆裂的火光，讓九牙勇士看得好過一些，他詛咒着艾倫在哪團火光中死去，但不時一顆熾焰彈在軍隊中炸開，卻彷彿是艾倫的嘲笑，這讓九牙勇士更是恨得牙痒痒。

就這樣，這支軍隊追逐着艾倫不斷朝千眼泉區域深入，千眼泉區域中那濃密的霧氣將這支軍隊完全吞噬。人在其中，霧氣橫亘，又是黑夜，視野被壓縮至兩三米內。在這麼狹窄的視野里，就算加圖人再勇猛，也只得放慢腳步，以免一腳踩進沸泉里徒然丟了性命。

“雷納，是時候了。”

艾倫一邊移動，一邊和雷納聯繫。他不忘轉身打了一槍，立刻從身後霧氣中有道道光束回敬。只是這些光束根本無準繩可言，它們劃破空氣，轟在沸泉邊上、泉水之中又或哪棵倒霉的樹木上，除了炸得碎石亂飛，樹皮四濺之外，對艾倫壓根沒有影響。

耳麥里很快響起雷納的聲音：“你現在還在千眼泉中段，如果我們這時候攻擊，你會給牽連的。快離開這片區域再說。”

“不行，再拖下去他們怕會撤走。就是現在，雷納。不要管我，我不會有事的！”艾倫叫道。

雷納猶豫了片刻，終是說道：“好吧，你自己小心。”

“混蛋！”

千眼泉里的一個角落，九牙勇士用手一揮，把擋在前面一名戰士推開。那名戰士立足不穩，滾進旁邊沸泉，還好幾名戰士立刻伸手撈起他，卻也把這名戰士燙個半死。九牙勇士抹了抹眼睛，千眼泉中濃密的水氣讓他身上臉上全掛滿水珠。水

氣模糊了視野，更讓他得不斷抹臉，才不至於雙眼給水氣給糊住。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繼續追艾倫，就連看清前後事物都很困難。又聽得幾聲慘叫，不知道又有多少戰士落水。九牙勇士終於猶豫了，考慮是否先退出這片區域再說。便在這時，他敏銳地察覺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壓迫感。他抬起頭，頭頂霧氣繚繞，但在左右兩端卻有一片光暈出現。

兩片光暈瞬息交匯於頭頂，氣流震動，形成尖銳的嘯聲將頭頂霧氣排開了一些。於是九牙勇士看到兩股粗大如樹根般的湛藍光束從半空斜下，轟中地面的瞬間既炸起一陣強光。他雙眼一痛，給強光刺激得直流眼淚。目不能視，聽力仍在，九牙勇士清晰地聽到連綿爆炸之後，是流水碰撞產生的悶響，以及激流沖刷地面嘩啦啦的水聲。

九牙勇士猛的記起自己正在千眼泉中，而這片區域最不缺的就是熱泉沸水！

“撤退！”他大吼，自己已經轉身。

然而空中的壓迫感並沒有消失，一道道粗若樹榦的湛藍光束不斷落下，在千眼泉這片偌大的區域中製造着陣陣爆炸。光束的落點在事前已經經過精準的計劃，往片一發高能加農炮轟出去，必定摧毀附近幾口泉眼之間的間隔。千眼泉這片區域，泉眼之間的間隔非常脆弱，間隔的岩帶厚的有幾十公分，而薄的地帶甚至岩帶僅有十公分左右的寬度而已。

縱使有幾十公分寬度的岩帶也經不住高能光束的轟炸，當間隔作用的岩帶被打破時，泉眼之中的沸水得以匯合，沸水激撞翻騰，把加圖人給衝進水中。水中的高溫讓他們身上的厚甲瞬間變得燒紅的烙板，而厚甲的重量更讓他們難以游出沸水。何況蠻石星上氣候乾燥，加圖人根本不擅游泳。

當沸水如潮，這些掉進泉水中的加圖戰士只有被活活燙死、或淹死。

可以想像，今夜之後，千眼泉將不復存在。有的只是一汪滾燙的沸水湖。而在這片湖水之下，又不知道會埋葬着多少異族戰士的屍體。

爆炸同樣波及艾倫。

高能光束的爆炸所引起的衝擊，飛濺的沸騰泉水以及斷樹、殘石，對此刻正奪路狂奔的艾倫皆是致命的障礙。艾倫正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前掠行，周遭的景物在他身邊拉片一條條模糊的殘影。他的速度已經快到極致，可身後不斷匯合碰撞的泉水卻如浪潮般拚命追趕着他。

眼前突然光芒大作，又是一道高能光束轟下。艾倫耳中滿是雜音，眼中突然出現一個黑點，他瞳孔一縮，一塊足有數米見寬的巨石被爆炸的衝擊掀起，罩頭罩臉朝他砸了過來。巨石呼嘯，宛若炮彈。艾倫猛一弓身，頭上厲嘯遠去，巨石擦着他的腦袋飛往後頭，砸進奔馳而來的沸水之中，炸起十米水浪！

艾倫剛鬆了口氣，落足處突然往下一沉。原是奔行的岩帶斷裂傾塌，左右兩邊沸騰的泉水立時朝他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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