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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北京嘉里中心飯店三層的一間客房。

下午的拍賣會即將在樓下宴會廳開場,我是被彭先生打電話從家裡叫來的,進屋後,就坐在角落一言不發。屋裡除了彭先生外,還有五六個我不認識的人,對面沙發正當間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穿得很氣派,我聽大家都叫他董事長,應該是瀚海拍賣的老闆。在他旁邊,恭恭敬敬地站着一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年輕男孩,餘下的兩人,好像是瀚海的經理和副經理。

“我就剛去了英國一星期,你們就給我闖出這麼大的禍!”這個在文物圈子裡很有名的瀚海董事長一拍桌子,火冒三丈地盯着那年輕男孩:“這次的瓷拍是你全權負責的吧?我臨走前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穩!要穩!你怎麼還是那個毛毛躁躁的性子!這樣下去!叫我怎麼把公司交給你?”

男孩低着頭:“爸,是我大意了。”

董事長冷哼一聲:“你不是大意,你是太想在我面前立功了,若非如此,為什麼元青花的宣傳從沒有人向我彙報過?哼,你什麼時候能變得穩重一點啊,你說說,咱們瀚海拍賣經營了這麼多年,有過一次將還沒到手的東西提前宣傳的記錄嗎?有嗎?東西還八字沒一撇,你就急哄哄地聲張了出去,結果呢,我的電話從下了飛機後就沒間斷過,你讓我怎麼和那些老顧客交待?很多人都是從美國香港飛回來的,難道要我現在告訴他們回去吧,東西沒有了?”

男孩語塞:“我......”

“還有你們。”董事長冷冽的目光看向兩個經理:“你倆是行里的老人,他不知道規矩,你們也不知道嗎?就因為他是我兒子,你們就任由他胡來,毀了瀚海的招牌?”

兩個經理垂目不言聲。

彭先生這時說話了:“董事長,這回的責任主要在我。”

董事長擺手打斷了他,看了自己兒子一眼:“是誰的責任,我心裡有數,如果不是我兒子貪功心切,根本出不了麻煩。”滴滴滴,這已經是他進屋後手機第三次響了,董事長一嘆,強撐起笑臉按下接聽鍵:“......徐老闆啊,呵呵,最近生意怎麼樣......什麼?你在拍賣場呢......元青花啊?實在不好意思,這邊稍稍出了點狀況......真沒有這個意思,拍賣結束後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掛掉手機,董事長道:“又得罪了一位,唉,徐老闆連他兒子生日都沒顧上過,就坐飛機來了北京,你說,唉,現在,整個收藏界的眼球都集中在了咱們身上,大家還是想想晚上拍賣會結束後怎麼向客人和記者們解釋吧!”

“記者也來了?”

“出了這麼大事,不來才怪呢!”董事長恨聲道:“外面早都亂了套,不少同行等着看笑話呢!”

不知是不是錯覺,進入酒店之前,我也感受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你就是元青花的主人?”董事長忽而不咸不淡地瞧瞧角落的我。

“是。”我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對這次給貴公司帶來的麻煩,我深表歉意,也實在沒有想到最後那片底足突然不見了,嗯,合同上的五十萬違約金我會賠付的,但我需要時間籌備,能不能請您寬限幾個月?”時不可逆轉,再後悔也沒有用,我現在考慮的是如何能將五十萬元還清,無疑,這需要時間。

董事長不冷不熱道:“冒昧的問一句,你受雇於誰?”

我納悶道:“您這話怎麼說的?”

“我在拍賣行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他們也應該知道這次瓷拍是我兒子當一把手的,弄出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不足為奇。”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以為我事前設計好了陷阱在坑瀚海,“沒有這回事兒,底足找不到真是意外。”

“那全當是我猜錯了吧,話呢,我也不多說了,你把你家長叫來,我會跟他們談違約金的。”

我道:“合同是我跟你們簽的,找我爸媽來做什麼?”

董事長拍拍手:“好了,拍賣要開始了,大家各就各位吧。”臨出門前,董事長瞥瞥我這邊:“今天晚上之前,我希望能見到你父母,不然,法院的傳票不久就會送到你家的。”看得出來,他對我的目的還是心存懷疑的。

下樓的時候,我特意路過了拍賣的宴會廳,剛到門口,便聽得大家議論紛紛。

“聽說元青花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兒。”

“不能吧,瀚海的信譽一直都不錯。”

“得了,不然預展那天為什麼沒出現,唉,這回是白來一趟了,機票錢倒是小事兒,可耽誤的這兩天時間,總得給我個說法吧?”

“我也是啊,就為了元青花來的,可現在......”

走出北京嘉里中心飯店,我抬頭望着天空,怔怔出神。

本來,我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五十萬也好,一百萬也罷,我一個人擔也就擔了,可我實在不願意將爸媽牽扯進來,更不想讓他們知道我欠了一筆巨額違約金,那樣的話,以後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臉去見他們。而且,瀚海董事長話里話外的意思,似乎露出了要上法院的意圖,也許只有鬧得沸沸揚揚,才能把責任推給我,保持住他們在界內的聲譽吧?

回到四合院,正見老媽在院子里擇芹菜,她頭也不抬道:“洗洗手,準備吃晚飯。”

“媽,我,我,我在外面闖禍了。”瞞也瞞不下去了,他們早晚得知道,“要賠一筆錢。”

“賠什麼錢?賠多少?”老媽拽掉了芹菜葉,臉色驟然一變:“幾百?幾千?”

“唉,不是。”

我爸聞言也從屋裡走出來:“怎麼了?”

老媽的手腕子有點發抖:“別告訴我是幾萬?”

我張開嘴唇剛要說話,手機震了震,拿起一看,是我早上充電完畢時存入的晏婉如的號碼,“......喂?”

“顧靖,是我,你在哪呢?”

“在家。”

“唉,原本是不想告訴你的,可......算了,嗯,你來琉璃廠一趟吧。”

“琉璃廠?您什麼意思?”

“你昨晚上和我說的那被掉了包的元青花罐,可能又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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