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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桑家瓦子內蓮花棚前停下。

李丹若跳下車,魏紫、脂紅、豆綠三個緊跟在後。

李丹若和李雲直一起進了蓮花棚。

棚內已經坐的滿滿的,中間擠滿了賣小食的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鬧的不堪。

李雲直左右看了看,帶着李丹若沿着棚子邊上,一路穿障越礙,繞到了戲台後面一處小門,門裡不時有臉上抹的粉白艷紅的女伎進出不停。

李雲直知道尋對了地方,忙示意李丹若等着,自己站在旁邊看了片刻,看準了個面色尚有些稚嫩的年幼女伎,上前幾步拱手笑問道:“這位小姐,煩勞問下,紅雲小姐在哪一處?”

“喲,又是來找紅雲的,你們這些男人......咦,這一個倒是齊整,小衙內,你來尋紅雲做什麼?”沒等小女伎答話,旁邊一個臉上妝容極濃的艷麗女伎先接過了話頭,一邊說一邊扭着腰湊了過來。

李雲直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看也不看艷麗女伎,只盯着小女伎帶笑追問道:“小姐若知道,煩請帶在下走一趟。”

說著,從荷包里掂了塊極小的碎銀子出來亮了亮。

小女伎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盯着銀子,不停的點着頭。

艷麗女伎無趣的啐了一口,提着裙子昂然走開了。

李雲直招手叫過李丹若,一行五人跟在小女伎後面,出了角門,幾步就進了對面一處零亂不堪的兩層矮樓。

小女伎熟悉之極的引着五人徑直上了台階,站在樓梯口,指着第二個門道:“就是那間,那是望京班的屋子,紅雲姐姐就在裡面,銀子呢?”

李雲直掂着銀子,沒給小女伎,只轉頭示意魏紫。

魏紫會意,忙幾步過去,將門推開些探頭進去,又往裡走了幾步,轉眼退出來,沖李雲直點了下頭,李雲直這才將手裡的碎銀子丟給小女伎。

小女伎發出一聲興奮之極的低呼,緊攥着銀子飛快的奔下了樓。

李雲直轉身打量着四周,“我就在這裡等你,你快去快回。”

李丹若也打量了一圈四周,正要說話,那門’咣’的一聲從裡面打開了,紅雲頭髮蓬亂,叉着腰,氣勢十足的呵罵道:“什麼東西?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李雲直嚇了一跳,李丹若也是一驚,忙擺手叫道:“紅雲姐姐,是我,我們認識的,我來看看你,不是鬼鬼祟祟。”

紅雲看清楚李丹若,怔了下,又看向李雲直。

李雲直被她打量的渾身不自在,煩惱的掃了她一眼,轉過身,背對着紅雲,擰着眉頭低聲交待李丹若,“你別多耽誤,我就在這裡等你,看好了咱們就走。”

“嗯,”李丹若笑應了,越過李雲直,上前兩步,仰頭仔細看着紅雲笑道:“本來打算明天過來看你跳舞,再過來看看你的,剛在酒肆里聽說你病了,就讓三哥趕緊帶我過來看你了,你臉色不好的很,是病的?”

李丹若說著,伸手要去碰紅雲的臉,紅雲急忙往後退了兩步道:“死妮子,知道我病了還敢伸手摸,就不怕染了病。我這可是瘟病,過人的!進來吧,那個爺,你也進來吧,我這屋子有里外間,你這麼杵在外頭,更扎眼。”

“三哥進來坐,正好喝杯熱茶。”李丹若忙替紅雲招呼道。

李雲直想想也是,站在外面真是更扎眼,背着手,跟在魏紫後面進了屋,拖了把椅子,端坐在外間靠門口的地方等着。

李丹若跟在紅雲身後進了裡間,一進門,紅雲腰彎下去,捧着肚子踉蹌幾步撲到床上,伸手把床上零亂的被子堆了堆,勉強翻過來歪靠到被子上,閉着眼睛,痛苦的喘的兩口氣,才看着李丹若苦笑道:“你就將就些,沒有熱茶,我還沒喝上口熱水呢。”

李丹若剛才見紅雲叉腰呵罵,氣勢依舊,心剛放下,一看到她這樣,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忙上前幾步,仔細看着紅雲,問道:“紅雲姐姐,你這病這麼重?請過大夫沒有?”

“坐回去。重什麼......沒事,就是肚子疼,死不了。”紅雲胡亂揮着手。

李丹若往後退了半步,叫了魏紫進來吩咐道:“你和脂紅看看能不能燒些熱水。”

魏紫答應了,正要出去,紅雲忙欠着身子指着屋角,“壺在那裡。”

魏紫順着她的手指,在床頭一個矮小的白木柜子上拎了只紅銅壺出來,李丹若看着那隻除了手柄處摩擦的鋥亮外,其餘很滿是臟污的銅壺,想讓魏紫洗一洗,話到嘴邊又咽下了,這把壺,一時半會可洗不幹凈。

魏紫拎起來看了看,有幾分不確定的看着紅雲笑道:“是這隻吧?”見紅雲點了頭,才拎了銅壺出去了。

紅雲看着李丹若,自嘲般笑道:“看不下眼是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哪裡啊,我光顧着心疼姐姐沒口熱水喝了。”李丹若圓滑的轉着話題,“怎麼也沒留個人照顧你?”

“這大過節的,正忙着,哪有人?再說......沒事,自己身子自己知道,沒大事,就是肚子疼,再熬兩天就好了,真是,偏偏這兩天病了。嗯,你怎麼來了?這地方真不是你們這樣的小娘子該來的。”紅雲頭往後仰着,濃濃的疲倦中透出絲絲煩躁。

李丹若坐回到旁邊椅子上,“聽說你病了么,說你明天的舞都不能跳了,我想着必定病的重,就趕着過來看看,你今天還去跳了?”

“嗯,跳了四場,你來前剛回來,總算撐下來了。”紅雲臉色青灰的苦笑道。

李丹若嚇了一跳:“跳了四場?你都病成這樣了,還跳了四場?你這是什麼時候病倒的?怎麼病了還得跳?”

“都是早前應下的場子,不跳怎麼過得去。昨天天快黑了才覺得不好,半夜裡發作起來的,這場子都是前一天定下來的,不跳怎麼辦?昨天楊姐把錢都收進來了,只要有口氣,就得上去跳完這一天的場子。”紅雲閉着眼睛,語調慢而沒有感情。

李丹若皺着眉頭,半晌才低聲道:“把錢退回去......唉,算了,不說了,你跳也跳好了,請大夫過來診過脈沒有?怎麼說的?葯呢?抓回來沒有?這一個人也沒有,誰給你熬藥?你吃過葯沒有?”李丹若轉頭看着四周,一迭連串的問道。

紅雲聽的笑起來,疲倦的擺了擺手,“光聽這話,還以為你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呢,我沒事,也找人診過了,我們班子里就有會診脈的,沒事,你回去吧,我沒事,多謝你來看我。”

“嗯,還早呢,等燒好水,葯在哪裡?讓魏紫幫你把葯也熬上,班裡其它人什麼時候回來?”

李丹若站起來,走到門口探頭往外看,只見魏紫三個人扎着手呆站在李雲直身後,李雲直正蹲在地上,極熟練的往地上的一眼矮灶里續木柴燒水。

這屋裡沒有炭爐子,那眼矮灶,其實就是在地上用土坯支了個類似鍋灶的東西。

李丹若怔了片刻,才轉身回來,和紅雲笑道:“熱水一會兒就好,你就住在這裡?”

“不是,我們住在旁邊巷子里,這裡有夾牆,暖和,等楊姐她們回來再回去。我們院子里太冷,我這會兒受不住。”紅雲低聲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