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同樣是馬賊,他做這個的理由看來和我不一樣。他是為錢和他的女朋友,我為了什麼呢?

我找不到答案,也許只是為了好玩。

我是個喜歡車子的人,我的三斯仿山地車陪了我五年半,比我所知道的所有情侶待在一起的時間要長很多。

我想自己偷車的唯一比較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看着那些車子丟在那裡慢慢壞掉會覺得很可惜,因為人們總是那麼自私和不負責任,好端端的車子就這樣扔在車棚或者什麼陰暗角落裡,讓灰塵蒙住它們本來閃亮的光澤,讓鐵鏽摧毀它們曾經旋轉不息的雙腳。

也許它們從來就不是什麼價格不菲的好馬,但它們也有渴望奔馳的靈魂。

相比之下,我們樓倒有個人每天騎着好馬進進出出,他叫勞凱,家裡條件似乎不錯,所以總是騎着大功率的二輪小摩托在校園裡馳騁,並且坐騎總是常換常新。

不用作猜測我也知道他其實究竟是幹什麼的。馬賊有馬賊的思維,也有馬賊的經驗和直覺。

但這不是我詬病他的原因,馬賊不喜歡被人干涉,也不喜歡干涉別人。

問題的關鍵在於,勞凱就是那天獻花給簡若寧的男生。

一個每禮拜都會換輛車的男人對於女人的忠誠度是很值得令人質疑的,哪怕他是個車販子。

有時候簡若寧會到我們樓下找勞凱,似乎是因為內斂,總是站在樓門斜對過的小草地邊上,兩隻手拎着小包,腳尖懸空在水泥路沿上,一點一點的,頭也很低,從來都不敢正眼抬頭看從我們樓里出來的其他男生,和舞台上判若兩人。

只有一次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把頭抬起來,把目光停留在樓里出來的一個男生的臉上。那個男生叫駱必達。長相平平,全無特質,卻是個馬賊。

馬賊面無表情地騎着車和她擦身而過,就像作案時和那些華麗高級的避震山地或公路跑車而身而過一樣。心裡默念那句“Somethingdoesn`tbelongtoyou.”,並且相信她在自己經過時又會垂下眼帘,繼續等待自己真正在等待的人。

對於簡若寧我唯一的非分舉動是那次偷車。因為連着有兩次我沒看見她騎着自己那輛自行車來上社概課,全是步行,便心生疑惑。

後來碰巧有一天晚上我在圖書館東面那個僻靜無人的停車區看見一個女生在停一輛米分紅色的捷安特女車。

在我的眼裡一輛被用過的車就像一個人的臉。有很多獨特的細小特徵可以用來辨認。等那個女生離開後我上去檢查過了,就是簡若寧那輛車無疑,只是換了把新鎖。

那是我唯一一次偷一輛有主人的車,兩秒鐘內丁字刀就破壞了那把新鎖。

我把車推到老地方的校外車攤,換了把結實的新鎖,又特地加了根環形鎖。但和以往不同,我沒有把它放到學校東門那裡,而是直接停到了簡若寧她們寢室樓下,然後把兩把鎖的鑰匙放到了車前筐里墊着的廣告紙下面。

這是馬賊的方式。

第三天上社概課的時候我看見簡若寧終於又騎着這輛車來上課。

問題是,又過了兩天。我無意中聽到我的室友說起這樣一則奇聞:我們學校有個女生把她的自行車借給以前的高中同學,結果一天夜裡那車被偷了,但第二天早上卻又出現在那個女生的寢室樓下,而且還換過了新鎖,鑰匙就放在車筐里,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個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有了三個新消息。

一是我去加拿大讀書的事情快辦妥了;

二是簡若寧失戀了;

三是我的同行落網了。

同行是因為向一輛嶄新的禧瑪諾公路跑車下手時被當場抓住的,地點是在晚自修教學樓的外面。我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事發過後第二天,那時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於世,居然還是他們那棟寢室樓的副樓長。

我比那些對這則消息議論紛紛的大多數人都要了解於世為什麼會做馬賊。也清楚他為什麼會被抓住。他顯然已經不滿足一輛輛破舊自行車帶來的小利益,而是聽從了收車人的慫恿,向那些好車下手。

柿子揀軟的捏,車子撿舊的偷。忘記這一點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再是個合格的馬賊,所以他就會得到應有的下場。

我自己的生活卻依舊平靜,好像完全是個局外人。

也差不多就在那個時候,簡若寧不再出現在我們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裝束很嬉哈風格的女孩子,站在樓下等勞凱用大功率的哈桑二輪摩托載她出去玩。

與之相對應的是。那幾天的社會學概論課簡若寧都沒有來上。

“幸好老師沒點名。”陳鎮也發現這件事情後這樣補充道。他真是個單純的人,大學生活里除了機械工業課本、男生食堂的炸雞腿、F1和盜版電影之外,只有一個叫駱必達的性格內向乖張的男生。

陳鎮也是這所學校里第一個知道我要出國的人。我也只跟他說過我媽那支里就那麼一個親妹妹,而這個親妹妹偏偏沒有生孩子的功能,現在在加拿大混得不錯,所以很早就要我過去念書。

我等簡若寧分手等了一個月終於等到了,但同時我也要離開了。

馬賊的報應。

我在學校待的倒數第二天,那個星期三晚上,做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我寄出去了一盒DV的錄影帶,收件人是學校的保安處。帶子的內容是勞凱在學校南門小草坪那裡怎麼和學生做黑車買賣的,他生意興隆,當時轉手掉兩台車。而我借的那台DV質量很好,可以拍得很遠,在夜裡也能把勞凱的臉拍得很清楚。

和影帶一道寄去的還有勞凱的寢室地址。

本來我並不准備為難他,但是有一天晚上我碰巧看見勞凱在學校南門外面的小飯店門口當著一個女生的面給了於世兩個耳光,而那個女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於世的前女友,也是現在取代那個嬉哈女孩站在我們樓下等勞凱的人。

那時的於世已經被學校開除,早已沒有我前兩次見他時的自信和機靈。他被高大的勞凱打倒在地,那個女孩則高傲地別過臉去。跟着勞凱騎上那輛藍色的HONGDA揚長而去我不是正義的化身,我只是個馬賊。

但馬賊有自己執行正義的方式。

第二件事情是我把我那輛三斯仿山地推到東門那裡,跟那個收車人講我要走了,然後把自己的坐騎賣給了他,價錢是三塊錢。

我講了三遍三塊錢。因為那個收車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我有史以來賣給他的最低價。

用這三塊錢我在東門外的公共投幣電話亭給簡若寧的寢室打了個電話。

我那天問辦聖誕節晚會的學生會幹部打聽簡若寧,他們說只是朋友介紹來助場的,忘了名字,擔有寢室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