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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羌離開平南王府去了青杏街,這時有間酒肆尚未開門,一個面容俊郎的年輕男子正打掃着酒肆門前那塊空地兒。

衛羌擰眉。

上一次來還不曾留意,這是開陽王叔的近衛?

王叔的近衛在酒肆打雜,酒肆東家是駱姑娘……還真是有意思。

衛羌立着不動,身後的心腹太監竇仁用力咳嗽一聲。

石焱拎着掃帚看過來,詫異出聲“殿下?”

衛羌走了過去,看一眼半敞的酒肆大門,問道“不知駱姑娘可在?”

“駱姑娘剛來。”石焱有些拿不準衛羌的意思。

太子怎麼又來了?

而衛羌顯然沒有解釋的興趣,推開酒肆的門走了進去。

石焱提着掃帚,悄悄撇了撇嘴。

當太子就是好啊,也不招呼一聲就這麼進去了。

等等!

小侍衛突然警惕起來。

太子住在東宮,短短時間來了兩次了,是不是太頻繁了些?

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行,今晚主子來了他要提醒一聲。

這些日子他暗暗觀察着,主子待遇有很大提高呢,都吃上贈菜了。

再這樣下去,離把駱姑娘變成媳婦還遠嗎?

可不能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壞了主子的好事。

大堂里,女掌柜正在櫃檯邊翻賬本,聽到門口動靜抬眼看過去。

見到衛羌那張臉,女掌柜一愣,隨後立刻迎上去行禮“民婦見過太子殿下。”

天呀,太子又來他們酒肆了!

“駱姑娘呢?”衛羌沒有心思應付一個酒肆掌柜,直接問道。

“我們東家在後廚呢,您稍等。”女掌柜忙跑到後邊去喊人。

正是初十,酒肆按慣例會有扒鍋肘子賣,這個時候盛三郎等人無一例外守在一口大鐵鍋旁聞香味。

“東家,太子來了。”女掌柜喊了一聲。

駱笙從廚房走出,面色平靜去了大堂。

大堂里還空蕩蕩,只有一處臨窗的桌前坐了個人。

那是開陽王常坐的位子,此刻坐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駱笙遮住眼底冷意,抬腳走了過去。

“殿下是來吃酒的么?”

衛羌轉過頭來,打量着款款走來的少女。

衣衫素凈,眉眼鎮定。

想到那次眼前少女對橘子酒的解釋,衛羌心頭湧起幾分古怪。

他總覺得駱姑娘是個很矛盾的人。

看似張狂胡鬧,某些時候又格外冷靜。

衛羌視線落到她手腕上。

七色寶石的鐲子襯着雪一樣的肌膚,反倒成了陪襯。

目光在鐲子上停留一瞬,衛羌笑笑“我是來找駱姑娘的。”

他伸出手指了指對面,不自覺流露出幾分居高臨下“駱姑娘坐吧。”

駱笙沉默一瞬,笑了笑“多謝殿下賜座。”

曾經,這個男人小心翼翼哄她開心,畢竟她是鎮南王府的郡主。

現在他大概不用再對任何女子小心翼翼了。

踩着她一家人的鮮血往上爬,多好的回報。

駱笙只覺一股怒火直往上竄,要用盡全力才能壓下這排山倒海的恨意。

忍字頭上一把刀,原來前人早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手心處有疼痛傳來,讓她維持住冷靜,靜靜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來找駱姑娘,是想請駱姑娘幫一個忙。”衛羌開了口。

駱笙牽了牽唇角,語氣透着漫不經心“幫忙?前些日子平南王世子來請我幫忙,沒想到今日殿下又來請我幫忙,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有本事了。”

衛羌下意識皺眉。

這樣的語氣,他可沒聽出幾分尊重。

他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這般對他說話了。

他是太子,雖非父皇親生,但是改了玉牒正兒八經過繼到父皇名下的,從禮法上就是大周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誰敢不給他面子?

“太子要我幫什麼忙?”駱笙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問道。

衛羌壓下心頭不快,溫聲道“我想請駱姑娘幫的忙,與平南王世子一樣。”

“呃,殿下也想讓我幫忙請神醫?”駱笙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揚手晃了晃。

那隻金鑲七寶鐲從皓腕最纖細處往下滑落。

她轉動着鐲子,嘴角噙笑“當時平南王世子請我幫忙,給了這個鐲子當謝禮。聽說這鐲子原有一對,另一隻在殿下手裡,殿下不如把另一隻鐲子給我吧。”

倘若因此把另一隻金鑲七寶鐲得到手,她當然不介意幫這個男人一個小忙。

反正李神醫再去幾次,平南王也只能生不如死。

衛羌聽得嘴角直抽。

什麼叫另一隻鐲子在他手裡?那隻鐲子是在玉娘那裡。

“這個……恐怕不行。”衛羌斟酌着語氣拒絕。

“那我恐怕幫不上忙。”駱笙拒絕得乾脆利落。

衛羌因而一愣。

她就這麼拒絕了?

她可有想過他的身份?

對面的少女眨了眨眼“殿下該不會因為我幫不上忙,就要責罰我吧?”

“怎麼會——”

駱笙似是鬆了口氣的樣子,笑呵呵道“那就好。殿下您看,我也幫不上您的忙,就不耽誤您時間了。”

她端起了茶杯。

這是送客的意思。

衛羌心生惱火。

直接拒絕幫忙,還趕他走,他還沒見過這般狂妄無知的女子。

駱笙垂眸喝茶,眼中盛着冷意。

她可不怕得罪太子。

皇上還不夠老,太子已快而立之年。

哪怕是一對親生父子,處在這個位置上,彼此間除了親情也少不了猜忌。

何況還沒有父子之情維繫呢。

衛羌這個太子,註定要比別的太子當的更憋屈,更如履薄冰。

那些想着這是未來儲君的人逢迎他,乃人之常情。

可她與衛羌之間註定了你死我活。

她不會坐視他得償所願披上那身龍袍,也就不必顧忌這是未來儲君而委屈自己。

倘若衛羌坐上那個位子,只有一個結果她死了。

把對方從儲君之位拉下來,她就不需要怕將來;做不到,她就沒有將來,不用怕了。

多麼簡單。

“駱姑娘,如果你有其他喜歡的東西——”

“不,我就要那隻鐲子。”

衛羌強忍怒氣,再勸道“其實有許多東西比那隻鐲子珍貴多了——”

駱笙淡淡打斷他的話“可我就喜歡那隻鐲子。別的再好,我不喜歡。”

衛羌心口一陣堵,體會到什麼叫氣得心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