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明踏出總長官邸的會客廳時，他悄悄的向後背摸了一把，在筆挺制服的裡面，那裡已經全部被汗浸濕。對於剛剛總長的任命，他的心情十分複雜。撤換掉張博在他估計之中，然而一下子提升他為副統領，卻就在他意料之外了。

說老實話，他自己並不是不想做這個副統領，統領全軍，馳騁疆場、建功立業，這正是他兒時的夢想。只是……這喜悅來得稍微有些突然，讓他感到踹踹不安。以至於已經過了十來分鐘，他的心神還有些恍惚。

與身邊的同僚一道走着，其他中央軍高層臉上都堆滿了笑意，交換着向他說一些恭維的話，有的說要請他吃飯，有說要和他拜把子交朋友，還有的說要把女兒嫁給他。甚至有人看林正明目光漠然，以為他不好女色，要介紹自己英俊的兒子給他認識，不僅“英俊”，而且還很“強壯”哦。說完還詭異的“嘿嘿”一笑，嚇得林正明趕緊解釋自己有正常性取向。

不過林正明基本上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只得僵硬着微笑點頭，答些嗯啊之類的話語。眾人卻好像都沒有感到他得異樣，道喜個不停。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大家都清楚，雖然林正明官職只提升了一級，任紅衣旗本，但在實權上，他已能指揮和掌握中央軍第二軍的兵馬，約莫四五萬人。雖然在場的還有中央軍的另外兩個副統領，不論是軍銜、官職、還是資歷都都在林正明之上，但是他們都已經是四十多歲了，基本上無法再往上提升。而林正明，過不了多久，宇文耀天就會找個借口把的軍銜也提上去。副統領、統領、總統領，這些都不是空談，對於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來說，這種提升的速度，實在是太可怕了。要知道在太平年間，即使一名官員才華出眾、政績出色，最快也要三年才能提升一個級別。雖說年輕的宇文鳴飛也是統領處成員，但他畢竟是總長繼承人，身份尊貴，和林正明這種正兒八緊的平民式軍官，在本質上是有天壤之別的。

林正明的父親是一名普通的大學老師，母親在帝都一家中學任教，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普通的出身，才使得步步高升的他如此躁動不安。

……

一搭沒一搭的應付着身旁的同僚，不知不覺就走過了總長官邸的花園。在出口，林正明看見兩個熟悉的面孔在沖他微笑，他頓時感到精神一振，終於可以擺脫身邊這些無聊的官員了。

林正明快步走上前去行禮：“下官參加宇文鳴飛殿下。”

其他軍官見到這位年輕的禁衛軍一把手，也都上前問安。

宇文鳴飛拿出一副長官應有的派頭來，微微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多禮。

在林正明起身的那一剎那，他飛快的朝宇文鳴飛擠了擠眼，自己的這位大哥自然心領神會：“禁衛軍與中央軍一樣，同為家族服務，諸位大人還請不用如此客氣。林正明旗本，你居然在這裡，本官正好找你有些事情……”

中央軍中大部分人都知道宇文鳴飛和林正明私下裡是要好的朋友，所以都識趣的起身告辭。只有幾個剛才東南回來的不知道他們的關係，還嚷着要做東請客，林正明又着實推諉了一番，最後見他實在無意參加自己的聚會，這才悻悻的離去。

在花園裡只剩下三人後，宇文小白開口問道：“喂，林老二，你是吃錯藥了還是昨晚用力過度，怎麼臉色那麼蒼白？”

林正明慘白的臉上勉強擠出笑容：“都不是。”

從剛才眾人對林正明的態度來看，宇文鳴飛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不過他還是問道：“那是怎麼？”

林正明深呼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總長撤了張博，讓我代理中央軍第二軍軍長。”

宇文小白拍拍大腿大叫一聲：“那是好事啊，幹嘛搞的像要去送死似的。”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太高興了吧，就像跟上帝拜了把子，或者被天上掉下的幾十公斤鑽石給砸中了。”

宇文小白歡喜道：“嘖嘖，沒想到還真讓李風那傢伙給說中了啊，誒？那你現在豈不也是副統領了！哇，我有一個統領大哥，還有一個副統領二哥，有了你們這兩座大靠山，以後我在帝都不是能夠胡作非為了嗎。”

林正明搖頭笑道：“只是有指揮權，我的軍銜只提升了一級，還是紅衣旗本。”

禁衛統領也白了宇文小白一眼：“你想的倒是美，到時候我可不會去軍法處領你出來的。”說完他又轉向林正明：“總長做出這個決定不奇怪，這是有先例的。而且他也……一直很欣賞你，只是……”宇文鳴飛加重了語氣：“只是陸文羽沒有提出什麼異議么？即使是總長，要提拔一個副統領還是要參考一下他這個軍區一把手的意見的，而且我可聽說他是個保守派。”

一說到陸文羽，雖然之前接觸不多，但現在林正明只是覺得他在處理一些事情上有些圓滑，而絕非人們印象之中的保守派。本來出來時，林正明還想對陸文羽說一番感謝的話語，畢竟他的態度打消了其他軍官的疑慮，但陸文羽一出會客室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似乎比自己還要難看，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道謝的機會。林正明想了想說：“大哥，也許陸大人並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樣，相反，他很贊成總長大人的提議。”

宇文鳴飛盯着林正明的眼睛，一會兒他說道：“也許吧。”

林正明被他盯到有些不自然，於是轉移話題：“對了，折騰了一夜，你們怎麼還不回去休息，跑到這裡來了。”

宇文鳴飛露出無奈的眼神：“鬼才想來呢，昨天晚上咱們搞那麼大動靜，這傢伙不顧後果的燒了軍械庫，搞的全城都雞飛狗跳。還有三天元老會議就開始了，現在已經有很多行省的元老抵達了帝都，昨晚上一鬧，今天早上就有不少人到總長面前投訴和質疑帝都的治安問題，市民也有些恐慌，以為是有恐怖份子襲擊或者是雲家搞的什麼陰謀。安全處那邊已經派出了全部的警察去維持秩序和闢謠，還從我手底下調走了一個禁衛軍師團幫忙。總長對這次元老會議安全也很不放心，所以下午要再緊急召開一次臨時會議，再仔細討論一下。我們來的早，估計一會冷寒秋和寒遠也要來了。”

禁衛統領又瞄一眼宇文小白笑了笑：“你去一軍調兵救火後，這傢伙就一直賴在我這，說怕被人查出來他就是那個縱火的真兇。不過話說回來，林老二，其實咱們兩也能算作從犯了，沒想到你還因此升了職，這可真是——你永遠不會知道，潘多拉的盒子里藏的是什麼。”

對着春日下午和煦的陽光，宇文小白在總長官邸的花園中悠然的伸了伸懶腰，他嬉笑着接過話茬：“盒子藏的當然是驚喜和意外了。喂，對了林老二，你還沒有告訴我張博的報告精彩不精彩啊？”

林正明頓時瞪大了眼睛：“什麼？你怎麼會知道張博的報告？”

宇文小白一臉笑意：“我當然知道，因為那份報告——是我寫的呀！喂，林老二，虧得你還是我二哥，居然看不出那麼文采斐然、妙語連珠、驚艷縱世、禍不單行、火樹銀花的文章出自你眼前這位白大文豪的手筆么？”

怪不得張博會做出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報告，原來又是白老三搞的鬼。林正明爽朗一笑：“原來如此，一定又是你趁亂扮作中央軍的書記員了吧，你簡直可以去參加模仿大賽了。不過我還真沒看出你原來這麼有文采。總長讓張博自己讀的，要是我親眼看到你那鬼畫符一樣的丑字，說不定我早就知道是你了。”

“切，這種難度完全沒有技術含量。救完火後，那個傢伙已經被嚇到六神無主了。我隨便遞給他一份文件，說是事故報告請大人過目，那蠢貨看也不看就簽了字，這不，其他的，我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了。”

張博在中央軍的事迹，大家都有所耳聞，現在他被調離出中央軍，沒了兵權，估計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晉陞的機會。聽完宇文小白的敘述，兄弟三人不禁都暢懷大笑，能把這樣的廢物趕回老家，卻是一大快事。

……

“對了，小白。你為什麼要把那個軍械庫給破壞掉？”林正明突然問道，雖然他不知道三弟的理由，但他向來信任宇文小白，認為他不會做沒有理由的事情。

宇文鳴飛也不理解：“是啊，我們昨天也都看到了，中央軍營地一共有四個軍械庫，你為何單單只破壞那一個？或者說你為什麼要損壞家族的裝備。”

“我說真的是我不小心扔掉的煙頭，或是隨便選的，你們信么？”

“不信！”二人異口同聲。

“那麼我只好說是直覺了。”宇文小白解釋道：“那個軍備庫是分兩層的，外面只是普通的攻城器，內層裡面卻還有一批重型武器。我查看過，裡面所有的攻城器都是嶄新的，而且製作原料和現在軍隊中普通裝備不同，可以看得出，這是一批新研製出來的秘密武器，在性能上比舊制式有了很大的提升，我想這可能是總長打算用來裝備給西征軍的。”

這個回答顯然讓宇文鳴飛有些不滿，他眉頭一皺，聲調也提高了些：“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毀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