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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定海軍人手少,卸船裝船的進程很慢。徐渭等人還要在定遠號上當人質,他們也怕夜長夢多。所以,他們不是說要派官兵幫忙裝船,就是說把那些官船也打包送給定海軍。早點完事,他們也能早點回去。

劉致遠當然不會答應,官船?!他是不會要的,一來,要了官船就跟強盜無異了,劉致遠還是想保持定海軍在這方面的名聲的,要不然,以後誰還敢跟定海軍交易?另外,天知道官船上有沒有陰謀。萬一行到外海,官船突然沉了,那真是人財兩空了。所以,再辛苦再麻煩,劉致遠是要把這些貨物搬上定遠號,這才能放心。

“劉公子,我有一事不明。”劉致遠陪眾人坐在客廳里喝茶,這個時候,一個公子哥站起來說話了。

“有什麼話直說。”劉致遠並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他是什麼來路。不過,遠來都是客,只要他中規中矩不亂走,不亂搞破壞,劉致遠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

“劉公子的威名,在下早有耳聞,公子平安海禍,也是幾年之內的事情,公子有沒有想過海禍平定之後,定海軍將何去何從?”

“這個是我發展的計劃方針,恕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點,我們定海軍永遠都不會解散。”

“劉公子,養軍是要花錢的,這一點想必公子也深有體會了,公子有沒有想過要廣開財路?”那個公子哥問道。

“廣開財路?”劉致遠微笑着看了看這個富家公子,這下終於明白他的來意了,不過,他還是沒點明,反問道:“這麼說來,你有財路?”

“在下黃光升,家裡做了一點小買賣,入不得公子的法眼。”黃光升看了看周圍坐着的這些非官即吏的人,搖頭不再多說。

“黃光升,好,好名字。”劉致遠笑眯眯地說著,看着這個機靈的商人,覺得跟他有合作的可能,所以就把他的名字記了下來。與此同時,劉致遠轉身向站在身後的何心隱看去。

“軍帥,這人黃光升是徽商巨賈黃子觀的兒子。黃子觀是大鹽商,壟斷了山東山西一帶的鹽交易。”何心隱在劉致遠的耳邊提醒道。

何心隱此時已經是劉致遠的幕僚,他平時也不用幹什麼,就跟在劉致遠的身後,給劉致遠提供一些諮詢服務。對於劉致遠這一項安排,死賴着要拜師的何心隱很滿意,畢竟幕僚也是可以呆在劉致遠的身邊的,身臨其境,更能學得更多奧秒的知識。

劉致遠來明一年多了,當然知道鹽是政府專營的。明朝時期,如果想要合法販鹽,商人必須先向政府取得鹽引。商人憑鹽引到鹽場支鹽,再運到指定銷鹽區賣。

鹽引,類似於政府的批文。所以,能賣官鹽的人,除了財力宏厚之外,還要在朝廷中有廣泛的關係網。當然,一般官鹽販子也會暗中成為私鹽販子,畢竟鹽稅太高,私鹽走私獲利更大。一想到這,劉致遠不禁高看了那個黃光升一眼。

“唉,這不是何狂嗎?何先生怎麼也到這裡來了?是不是因為:道不行,乘桴浮於海?”一個幕僚模樣的中年人,看到了也是一頭寸發的何心隱,就陰陽怪氣地問道。

“何狂?”劉致遠沒想到這何心隱還有這個名號,他又轉身向何心隱看去。

“軍帥,屬下的思想過於偏激,不容於正道,所以才獲些狂名。”何心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何狂,這個名字不錯嘛。我劉致遠就被別人稱為劉狂,由此看來,你我有緣啊。”劉致遠不禁笑了起來,他也沒想到,除了自己是狂人之外,還有更狂的人,這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啊。

只可惜,狂人還是太少,蠢人還是太多。

“何先生,聖人有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何先生斷髮去須,是為不孝。”那個中年男子挑釁道。

在定海軍,男子一律寸發,何心隱也不能例外。就算是女子,也要剪成披肩發。不要小看這個剪髮令,短髮不但清爽,還能杜絕跳蚤虱子在戰船上滋生,從而減少疾病的發生。

這個傢伙!明着是說何心隱不孝,實則是罵定海軍的每一個將士。這種指桑罵槐的罵法,劉致遠很是不爽。

“李先生此言差矣,何為毀傷?短髮可以使發修直而繁茂,美觀而得體,是為愛發愛膚之體現。長發易使人掉發禿頭,長虱發癩。以我看來,長發不修不但是毀發,更是毀膚,是為二不孝。”何心隱針鋒相對地反駁道。

劉致遠向何心隱遞去了一個讚許的眼神,心中暗暗驚異道:“這個何狂能說出這一套理論,不再整天聖人云了,看來儒子可教也。

“何狂不愧是何狂,語不驚人死不羞啊。照你這麼一說,我等大漢子民留了數幾年的長髮,豈不是不孝了數千年?!”

“先人孝不孝由不得我等來評說,不過,只秦漢以來,我大漢民族的國土並未光大,而且還不能固守故土,時常讓外族入侵祖宗千辛萬苦打下來的疆土,這難道就是孝嗎?”何心隱不甘示弱,針鋒相對地說道。

不過,何心隱所說的都是史實,在坐的都是讀書人,都知道這些史實,只是他們一直沒有在意,而且就算是在意了也不敢說而已。

“該吃午飯了,都到餐廳去用餐吧。”劉致遠見那些人面色尷尬,知道再談下去恐怕會談崩,一揮手示意眾人都散了。

眾人如臨大赦,都起身告辭離開了,整個客廳里只剩下一個面相凄苦的人苦坐在那裡。劉致遠向那人看了一眼,又向何心隱望去,似乎是問:這人是誰。

“軍帥,我也不認識這個人。”何心隱搖頭低聲說道。

“閣下,該吃午飯了。”劉致遠再次提醒那人一句,意思很明了:你小子該幹嘛幹嘛去,別在干坐着了。

那人非但沒走,而是抬頭與劉致遠對視了一會,然後從腰間拿出一方白玉印信放在桌子上,不發一言。不等劉致遠發話,何心隱很識相地就把那方印信雙手捧過來,送到劉致遠的面前。

“大明景王。”劉致遠看了一眼,就把印信交給了何心隱。

“景王?!”何心隱偷眼看了那個一臉愁容的男子一眼,小聲地說道:“景王是當今皇帝的四子,由於太子已死,當今皇帝只有二子,一是裕王一是景王。由於至今未立太子,所以二子爭位。”

“難道這個人就是景王?”劉致遠不禁多看了那人一眼,只見那人還是一臉凄苦的樣子,好像是死親爹一樣。

“閣下是?”劉致遠問道。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那人終於開口了,一口京音。

“有事說事,我這裡很安全,不會有人把你的秘密暴露出去。”劉致遠很不喜歡對方這種高高在上的做派,什麼東東嘛?皇帝老子都不鳥,你小子就算真是景王,也不算一盤菜。

“本,我這一次來,是想跟你談談。”那人似乎是想自稱本王,結果被劉致遠一瞪,愣是把就要說出口的王字給縮了回去。

“什麼事?說吧,我聽着。”劉致遠其實也不用問,王子上門,肯定沒有好事。

“我想得到你的幫助,只要我上了位,你想要通商權,我就給你通商權。”那人說道。

“我憑什麼信你呢?”劉致遠反問道。

“你可以不信,不過,如果我哥哥上位的話,朝廷上就是文臣們說了算。你覺得文臣們會給你想要的東西嗎?”

“哦,我沒見過你哥,所以不清楚他的情況。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在平定倭寇之前,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另外,我要的通商權對你們是好事不是壞事,如果你們不識實務不給的話,我就自己拿了。”劉致遠並沒有信眼前這個景王,劉致遠不是怕他有野心,而是怕他的實力不夠。

皇帝,不是坐上龍椅就算的,關鍵還是要有實力,有能力。沒有實力的皇帝,就算是被人扶了上去,坐不了幾天龍椅就被人趕下台了,這種例子比比皆是。劉致遠可不想支持一個無能昏君,讓他把自己的名聲染臭。

“話我已經說了,你好好考慮考慮,如果想干,隨時可以來找我,我這個人不難找。”那個男子突然咧嘴一笑,起身就離開了。

“你看這個景王可信嗎?”劉致遠等那人走遠了,向何心隱問道。

“軍帥,正所謂財不可露白,如果有人把自己弄得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那他成為英主的可能性極低。”何心隱說道。

“哈哈,你是幫裕王說話嗎?看來,你們心學門下已經把寶全部押到了裕王的身上了。如果我支持景王,說不定會被你們視為天下這罪人。”劉致遠微笑着,他的心裡比誰都清楚,心學門人的實力不容小視。

“軍帥說笑了,心學門人多是重正統之輩。裕王比景王長一個月,根據祖宗成法,立長不立幼,當今皇帝雖然遲遲不新立太子,不過,他也不能不尊守此法。”何心隱說道。

“祖宗成法?”劉致遠的臉上笑意更濃了,說道:“既然祖宗成法,我就算是幫忙把裕王扶上皇位,他也是不會感謝我的。你說,沒有好處的事我會幹嗎?”

“此等大事,還是軍帥自己拿主意。不過,如果強行將景王扶上去,會招致天下群臣的反對的。”

“這些我都知道,所謂的祖宗成法立長不立幼,其實是朝廷上那些文官們減少投機風險的手段而已。現在,估計所有官員都靠到裕王那邊,就等着皇帝駕崩的消息了吧。要不然,這個景王也不會冒險來找我幫忙。不過,被逼急的人,不管是百姓也好,王爺也罷,都敢狗急跳牆啊!一開口就答應把我最想要的東西給我,我喜歡他這種魄力。哈哈...”劉致遠哈哈大笑起來,毫不顧忌地說道。

“軍帥,真的要支持景王嗎?”何心隱小心地問道。

“我說過要支持他嗎?嘿嘿...”劉致遠神秘地一笑,不再多說。

何心隱也是個聰明人,他已經聽出劉致遠的潛台詞了:誰給的好處多,定海軍就支持誰。如果朝中眾臣想要裕王上位,最少也要把自由通商權給定海軍,否則,就是嘿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