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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以定海軍現在的實力,還不能撬動天下。所以,現在談支持誰上位,反對誰上位還為時過早。劉致遠將景王到訪之事放到了一邊,一個蘿卜一個坑地埋頭於霸海這項前程無憂的事業中去。

裝了十五天船,六千桶貨物全部裝完。劉致遠也沒有食言,最終還是把嚴紹庭和王直交給了徐渭。至於朝廷那些官員如何用王直向朝廷請功,他是不管的。

“起程,回迎君港。”

出海兩個多月,雖然幾經波折,最終還是滿載而回。劉致遠一聲令下,起錨回家了。

對面一艘官船上,幾個朝廷官員正在密議。

“大人,要發動突襲嗎?”徐渭向胡宗憲問道。

“任大人,比之對方的戰船,我們的戰船的功能如何?”胡宗憲沉思了一會,突然向坐在下首的一位官員問道。

“我們的新戰船由於載重量很有限,船上又不能安放神威大炮,火力主要靠使用抬槍與火銃。在正面交戰中,只怕敵不過對方的鐵甲戰艦。”那位官員說道。

那位官員姓任名環,嘉靖二十三年進士,現任蘇州府同知。四十多歲的模樣,身個高壯,又生得英俊,膚色白凈,素有“白面郎君”之稱。如果你認為他是一個文弱書生,那就大錯特錯了。

任環,字應乾,明正德十四年1519年生,山西長治人。他自小勤奮好學,飽讀詩書,少年時代又拜師學武。為了磨練毅力,鍛煉體魄,任環常隨師傅爬山涉水,去家鄉附近的太行山深處旅行,廣交朋友,還練出一身武藝。善擊劍又精騎射,文武兼備在明朝眾多進士當中,那是相當少見的。

而且,任環熟悉戰船製造,他受命在太湖洞庭東山建起船廠,打造了40艘戰船。這些戰船的船頭船尾蒙上熟銅皮,以防以後在戰鬥中受到倭寇的火攻。這種戰船備有雙帆提高航速,還在船尾加建木飛輪,行駛時由幾名強壯的水手輪班踩飛輪。

這些戰船是為了抗倭戰鬥而建造的,對付小股乘坐小船的倭寇時尤為有效,平日又可用以江湖上巡弋及運送軍民。只可惜,這些船支太小,上面裝不了火炮,用他們來對付巨型戰艦——定遠號,那真是風蕭蕭兮易水寒。任環當然自知不足,所以並不支持出戰。

“夜間發動偷襲,或者可以得獲全勝。現在王直已入我手,倭寇不足為患,不日可平。定海軍有貪狼之志,是朝廷勁敵,我們不可再放任其發展了。”徐渭說道。

“先生,你近距離參觀過敵船,你認為我們有幾成勝算?”胡宗憲向徐渭問道。

“如果戰術得當,有七成勝算。”

“以屬下之見,我們的勝算為零,最好不要出戰。”這時戚繼光不得不插話了,因為他是武將,這仗要由他帶兵上陣。而徐渭一介書生,只在幕後指指點點,勝敗對他影響不大,他怎麼說都行。可是,戚繼光可不想帶着部下白白送死。

“咱們有上百條戰船在附近埋伏,怎麼會沒有勝算?戚大人如此說法,未免是滅自己志氣,長別人威風。”徐渭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們覺得有勝算,這一仗你們去打吧。本官這一次要抗命不出戰了,戰後有什麼處罰,我一個人擔著就是。”戚繼光說完,一甩手就出了議事廳。

“這個戚老虎,越來越放肆了。”徐渭看着戚繼光的背影,說道:“大人,在下覺得戚繼光此人與定海軍交往過密,不可重用,應調往他處。”

“上次把俞大猷發配到了廣東,現在再把戚繼光發配走,本部手下就無虎將了。”胡宗憲搖頭苦笑。

“不能用的人,留在身邊亦是無用。”徐渭說道,上次把俞大猷排擠到廣東去的時候,就是他這個狗頭軍師的主意。現在,他又想把戚繼光弄走。

其實,徐渭之所以不容於俞大猷以及戚繼光二人,主要是因為這兩個將領都是前任東南總督張經的人。俞大猷還與張經是同一戰線上的人,而戚繼光,張經是最早的舉薦人。另外,戚繼光和俞大猷都是武將,他們自然只認兵部的人。他們能與兵部有老長官張經合作愉快,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新來的胡總督出身御史,靠投機鑽營發家。這些久經戰陣的武將,自然是看不起這種文人。別看俞大猷和戚繼光平時看似還聽胡宗憲的命令,其實私底下多有怨恨。

這樣的人,早點打發走早點省心。徐渭正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才不斷地遊說胡宗憲打壓這兩個人。

胡宗憲何嘗不知道這些,只是他自己的底太爛,投靠嚴黨再加上誣陷功臣,有了這兩項前科,想騙人給自己賣命,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除了個別人品高尚,為國為民不計個人得失的武將外,其他有能力的武將,見到胡總督都避着走,生怕當張經第二。現在再把戚繼光擠走,那他就給變成徹底的光桿。

“這事以後再說,咱們還是先談如何對敵吧。”胡宗憲好一陣無奈,話題一轉回到了戰事上。

“以在下之見,晚上發動突襲最少能有七成勝算。一是因為敵船裝了很多火藥,航行定然遲緩,我們派出小船,以蟻附戰術再加火攻,定能取勝。再者,在下已經收買了數名敵首,他們答應在關鍵的時刻刺殺劉狂。劉狂一死,定海軍不足為慮。”徐渭雙眼一陣陰冷的光閃過,臉上好一陣得意。在他看來,這次作戰計劃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了。

“任大人,你怎麼看?”胡宗憲並沒有馬上拍板,反而向任環問道。

“本官還是不支持出戰,既然定海軍都說要殺倭寇,既然對方是殺倭寇的義軍,我們為何要對其兵戈相見?”任環說道。

“任大人,你沒有見過那個劉狂,自然不知道他有多狂。劉狂目無君父,藐視朝廷,如此無君無父之人,他日坐大,他一定會成為比倭寇更可怕的海賊王。”徐渭說道,他就是想要先發制人。

“本官覺得他跟倭寇不一樣,如果他真的只是想坐大,為什麼打倭寇?他跟倭寇合作進攻東南不是更好嗎?在本官看來,他只是一個不想聽朝廷命令的義軍首領而已。至於他為什麼不想聽朝廷命令,你們比本官更清楚。”

“不過,本官要提醒你們一句:打蛇不死,反遭蛇咬。我們不知道他的基地究竟在哪裡,也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條船,更不知道他有多少人。如果這一次我們打了他們,就算是全勝,他們的余部一定會報復。如果那些人一氣之下與倭寇聯合,到時候東南就不是糜爛這麼簡單了。”

胡宗憲聽了任環這話,面色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那個劉狂,之所以會變得無君無父,跟他本人有莫大的關係。他閉眼沉思了一會,無奈地說道:“任大人所言極是,我們在沒有弄清楚定海軍的底細之前,不宜對其用兵。”

“大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們這一次只要殺了劉狂,其他人就不足為懼了。”徐渭勸道。

“你真的收買了對方的手下?”胡宗憲又猶豫了起來,問道。

“在下一共收賣了劉狂身邊的十名近侍,這些人滿口答應在下說,只要時機成熟,他們就會聯手殺了劉狂。”徐渭說道。

“什麼才叫時機成熟?”

“他們說了,劉狂這人非常謹慎,而且武功高強。如果我們能製作混亂,他們就可以趁亂下手。大人,成敗就在此一舉了,咱們不能錯失良機啊!”

“可是,戚繼光不願出戰,本部手下沒有可堪一用的武將。”

“讓在下親自領兵前往,定能取那劉狂的人頭。”徐渭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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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帥,天快黑了,您覺得官兵會追來嗎?”孫侯立在劉致遠的身邊,一起遙望着西邊的茫茫大海。

“他們應該會來,畢竟他們是花了大價錢了,如果不來,那些錢豈不是白花了。”劉致遠笑道。

其實,徐渭等人在定遠號上的這些小動作,劉致遠都是一清二楚。只是徐渭並不知道,定海軍有一條對付他這種人的軍規:定海軍的官兵,可以隨意接受任何人的行賄。只要及時將此事上報,並上繳一半的賄賂,剩下的一半,就屬於官兵們的合法收入。

當然,對於那些收受賄賂而不上報並且還幫行賄人辦事的官兵,處罰是非常嚴厲的,是要殺頭的。所以,那些收了徐渭的錢的特戰隊員,都第一時間將此事上報。劉致遠得知此事之後,就讓這些特戰隊員繼續忽悠徐渭,盡量再多收一些“賄賂”。反正是傻瓜派錢,不收白不收,特戰隊員幾乎個個都收到手軟,面上答應幫徐渭辦事,其實個個心中都罵對方是蠢驢。

一些銅臭就想收買我們?!門都沒有!想當年,咱們的軍帥可是用命來“收買”我們的。這是所有定海軍將士們的心聲。

“軍帥,西面,南面,北面,都有數十條小型戰船出現。”哨兵高聲報道。

“果然來了!”劉致遠臉上一陣冷笑,下令道:“傳令下去,轉舵向北,先將北面之敵幹掉,再調頭將剩下的兩波人幹掉。想暗算我們定海軍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