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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浦黨盤據相當於後世的日本長崎縣北部的地方,是平安時代到戰國時代以水軍著稱的武士集團。在經歷了元朝的兩次“蒙古來襲”之後,松浦黨積極展開報復性的侵擾朝鮮沿海的倭寇活動。由於他們的老巢在對馬島、壹岐島、平戶島三島,所以被朝鮮稱為三島倭寇。

後來到了南北朝時代,由於松浦家所支持的南朝長期居於下風,經濟被勢力較強的北朝所壓制。為了生計,本來對朝鮮政治上的報復劫掠,轉變成對朝鮮、中國東南沿海的純粹海盜行為。

南朝被北朝統一以後,進入了室町幕府時代,由於二代幕府將軍足利義滿向明朝示好以發展勘合貿易,就開始嚴格取締海盜行為,松浦黨因此專註於貿易的發展。

後來日本國內政治紛亂再起,室町幕府的威信日趨低落,對各大名的控制力大不如前,再加上在明朝發生了寧波之亂之後對倭國厲行海禁,松浦黨再度鋌而走險,重操舊業。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松浦黨和明朝沿海因各不同原因而不滿政府的亂民合流,並且私下資助明間的走私貿易,甚至直接派人過海對中華沿海進行劫掠。

後來還開放平戶城為自由港,讓各國船隊自由進出。

倭國正值戰國,松浦家盤據在肥前西北部極其不起眼的角落,還被大內和龍造寺等豪強壓制。地盤也不過比芝麻大點兒,按說這松浦家連當大名的資格都沒有。但要是說起倭國的商業和貿易,松浦家是絕對不可以被忽略的,甚至佔據着很重要的地位,在商業和貿易方面,松浦家可不亞於各個大大名。

打仗,就要有兵器。倭國武士們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刀槍棍棒早就不想用了,都想改用火槍大炮。而倭國自己一沒造槍技術,二沒多少鐵礦,根本生產不出這些東西。所以,槍炮只有在平戶城才有得賣。這下,平戶城就成了眾“國”熱捧的對象,各國大名紛紛派親信來平戶城,與松浦家主松浦隆信洽談合作事宜。

要知道,火槍這種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每年葡萄牙倒爺最多只有幾艘船運火槍來賣,而且價格貴得咂舌。其實,倭國人最喜歡的還是明朝軍中配備的火銃和鳥銃。它們是華商走私過來的,即便宜又實用。不過,華商走私過來的量也不大,畢竟明朝的地方守備軍中也很少配備火器。倭寇們上岸打劫,也搶不來多少。

有價無市,這就是火槍貿易的現狀。當這些想賣火槍想瘋的人聽說有人運了幾百條火槍來,他們也不管這事是真是假,總之個個都行動了起來:送財禮,送女人,總之都是抱定必得之心,一定要把這批火槍拿下來。

平戶城內風風雨雨,沸沸揚揚,劉致遠與張靜妤卻是舒舒服服地在寓所里睡午覺。松浦隆信也急啊,他想知道這新來的兩個人究竟帶了多少火槍來,所以,他派了好幾波人來請劉致遠他們去面談。可來人一見他們的“財神爺”正在睡覺,都不敢進寓所打擾,只得在外乖乖地侯者。

“家督,咱們派出去的船找遍了附近的海域,都沒有發現有大船來港,是不是這兩個明人說慌了啊?”松浦氏的家宅內,一名武士向松浦隆信彙報。

“沒有見到大船?”松浦隆信有些詫異,問道:“沒有大船,這兩個人是怎麼過海的?難道他們飛過來的不成?”

松浦家世代與海為伴,自然比誰都清楚倭國與大明之間這片大海有多遼闊,不是一般的小船能橫渡的。所以,他總覺得這兩個明人的身後,一定還有大船沒有靠港。這兩人之所以這個時候先行上岸,主要是不清楚這邊的情況,是先來摸底的。

“家督大人,現在應該請那兩人前來會見。當面談清楚,再做下一點決定。”一個身着華服的和尚說道。

還沒等松浦隆信發話,一個疤臉武士高聲叫道:“唐人懦弱,不堪一擊。現在還問什麼?直接把他們捉起來拷問大船的所在,屬下只要帶幾個人就能把他們的船給搶了,連人帶槍給家督大人帶回來。”

“放肆,菊太郎,你太放肆了。”松浦隆信對着那疤臉武士一聲怒喝,“我們松浦家平來就是勢單力薄,要不是因為佔了海港之利,引得海外商船前來貿易,只怕松浦家也沒有今日的輝煌。如果這次為了貪圖小便宜,而打劫了商船,以後還有誰敢來我們這裡貿易?”

“吾兒說得對。”這時,大廳後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一個老子在侍女的攙扶下走進了大廳。

“父親大人,您怎麼回來了?”松浦隆信馬上起來迎接自己的老爹。

來人正是松浦隆信他老爹松浦興信,十幾年前,松浦興信就僻位隱居。不過,他這個太上家督還是有很大影響力的,倭寇們都尊稱他為老宗主,是倭寇們真正的幕後老闆,就連王直也是他的老朋友。

畢竟干倭寇過海打劫大明朝和朝鮮國,這些都是見不人的事,這老頭子不想弄髒自己兒子的手,更不想弄臭家族的名聲。所以這人老成精的老傢伙才選擇了退位,當幕後的老闆。

“聽說來了兩個新人,所以我就想來看看他們究竟有沒有實力,能不能跟咱們長期合作。”松浦興信鞠坐在家主之位上,對著兒子答道。

“不管他們有沒有實力,只要他們真的有火槍,我們就該與他們合作,共享利益。所以,父親大人不必擔心此事,我不會亂來的。”松浦隆信不是傻子,他就算是有心打劫,也不會在自己的家門口動手,也不會派自己的人去。如果這支商隊沒有多少實力,等交易完成了,再收賣一些無所事事的浪人,讓他們冒充其他勢力去打劫這支商隊。那個時候槍錢兩收,豈不更好。

“不擔心不行啊,明朝那邊的人傳來消息,說王老船主已經有歸降朝廷的意圖,並且有可能成為朝廷手中的刀子。要是這事真的發生了,恐怕以後無船能安然垮海抵達我們平戶港。所以,我們不得不早做打算,另尋有力的合作對象。”松浦興信掃望了底下眾家臣,很嚴肅地說道。

“父親大人不必擔心此事,我已經與王老船主私下達成共識,以後他拿到明朝的通商權後,會把我們平戶港定為唯一的交易地。而王老船主一旦拿到通商權,就是明朝唯一的海商,我們與他合作,就越得利。”

“吾兒,不可如此大意啊。王氏一家獨大之後,必定會坐大,到時求他的大名多了,他就會漫天要價。那時,咱們的利益非但不會增加,還有可能減少。為父之見,還是要扶植他人與之相抗,不要讓他一家獨大為好。”

“我明白了,父親大人明見千里之外。”

“我們松浦家在這戰國的夾縫中生存下去,發展壯大,就要充分利用海港優勢。所以,不要滿足了現狀,要看到未來。”松浦興信看着自己的兒子,問道:“仿製鐵炮之事,怎麼樣了?”

“父親大人,暫時還沒的進展。由於缺少良匠,一時間還仿製不出來。”

“要加把勁,我們松浦家的未來,就在於有沒有堅船利炮。”

“我明白,我們的八幡船現在基本上都鑲上了鐵皮,海上可以縱橫無敵。”松浦隆信自信滿滿地說著。

“好,這就好。為父老了,沒多少年活頭了,以後松浦家全靠吾兒和眾家臣了。”言罷,松浦興信在侍女的攙扶下,一一見過各位家臣,然後拖着老病的身軀離開了儀事大廳。

或許是因為是倭寇傷天害理的事兒幹得太多,他這個倭寇頭子受了天譴。這小老頭全身生滿了惡瘡,活着就是受罪,估計也沒幾天活頭了。

送自家老子走遠後,松浦隆信對擁立自己的家臣——籠手田昌安說道:“安排下人準備宴席,今晚宴請這兩個新來的明商。”

“家督大人,屬下覺得這兩個人的來歷有些蹊蹺。”籠手田昌安小聲地說道,並且向松浦隆信使了個眼色。

要論起輩分,這個籠手田昌安還是松浦隆信的祖父。籠手田昌安之父籠手田安經是松浦隆信家祖松浦豐久的四男,即是隆信的曾祖父。由於住在籠手田,所以便以籠手田為姓。籠手田氏常任松浦氏的嫡流總大將,有掌兵權,是實權派。

“何以見得?”松浦隆信問道,籠手田昌安可是他的近臣,近臣的意見他還是要聽聽的。

“前些天,王老船主來信提及過一個叫定海軍的海盜勢力,說他們頭留寸發。而這兩個來人當中那一男子正是頭留寸發,所以,屬下覺得他們很可能是定海軍的人。這個時候,王老船主還是我們的最大的貿易夥伴,為了不讓王老船上起異心,屬下覺得還不宜見他的敵人。”

“此事當真?”松浦隆信反問道,他當然明白王直與這些新下海的人誰對松浦家更有利用價值。所以,為了這幾百條槍而跟王直翻臉那就不值了。雖然王直這人就要歸順朝廷了,但是現在還沒有到翻臉的時候。

“家督如果不信,可以讓王老船主的人去看一下來人,一看便知。”

一邊是幾百條火槍,一邊是得力的走狗,松浦隆信那邊都不想放棄。他閉了眼睛沉思了一會,這才說道:“你的方法很好,但是我們現在不能這樣干。這兩個人,我還是要請。至於王老船主那邊,咱們就當不知道來人與他們之間的恩怨。如果王老船主問起,你們都推說不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