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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牧家聲大,林氏世澤長。

林潤能坐到浙江總督這個位置,除了他個人多次出使定海軍和台島,熟悉海各島的發展情況之外,也是因為他是九牧林後裔。

自從隋唐開科舉取士之後,門閥士族勢力慢慢地衰落,新的政治勢力——科舉產生的科舉勢力掌控了天下。其實,不管時代如何發展,宗族的勢力都不容小視。唐宋元明,數朝更替,數十位皇帝上上下下,很多人以同姓氏族為戰鬥團體,在無數刀光血影中頑強地延續着香火,繼續影響着天下大勢,九牧林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九牧林氏,子孫繁衍海內,後裔遍及九州,由於血緣上的關係,林氏後裔不但有強烈的宗族歸屬感,而且還抱成團,共同促進宗族的繁榮,這也正是九牧林氏綿延千年,長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另外,林氏又通過聯姻的方式,加強與各宗族的關係。總之,上至朝中內閣大學士,下至販夫走卒,只要回家去認真地翻一翻家譜,總會發現自己原來與九牧林氏沾上那麼一點親戚關係。

正是因為身後有這麼一個盤根錯節地龐大的關係網,再加上林潤在朝廷上正當紅,所以,林氏集全族之力,推其登上浙江總督這個明朝最重要的位置。

這個位置之所以最重要,甚至比內閣首輔還重要,原因就在於浙江行省是朝廷實施新政的試點,浙江總督不但在浙江行省有絕對的權力,就連附近的各大行省都要服從指揮。可以說,這個總督是超級總督,林潤是帶着文華殿大學士,從一品少師的品級就任的。

三十幾歲就榮任少師,雖說不是空前絕後,不過也是了不得的了,林潤陞官的速度簡直就像是坐上了火箭。這一切,可不是沒來由的,一方面是由於他跟對了老闆,在保定帝起事的時候,他就鞍前馬後地輔佐;在明朝最困難的時候,也是他放下身段四處求人,為朝廷籌集銀子。保定帝還算是個明白人,誰忠誰奸還是分得清的。

自從上次從台島回來後,林潤深深地體會到了一點:民富才能國強。正如劉致遠所說:如果百姓一年掙不到三兩銀子,朝廷就是三十稅一,收他們一錢銀子,那也算多,因為這三兩銀子本來就不夠維持他們溫飽。如果百姓一年掙到三百兩銀子,朝廷三稅一,收他們一百兩銀子,那也不算多。因為百姓手中還有二百兩,足夠讓他們過上富足的生活。

道理就是如此簡單,辦起來也並不是很難。其實封建社會的老百姓們自我發展能力並不差,就算官府不對他們進行思想教育,他們也知道要吃飯,要掙錢,要過好日子。只要官府不要天天加收田賦,徵收徭役,給這些不堪重負的人們一點喘息之機,他們是會努力工作的。

所以,林潤上任伊始,就把浙江全省民戶匠戶的徭役廢除掉,而且改革稅制,不再收實物稅,全部折成銀子。與此同時,鼓勵百姓開荒山種桑種茶織布制陶瓷,還設立了貿易司,凡是百姓生產出來的東西,都平價收購,幫百姓解決銷路問題。

由於稅收的主要來源是商稅,林潤還準備與定海軍達成協議,在浙江行省獨設一個海關,讓所有浙江出口的貨物統一報關,統一繳納商稅。當然,林潤這樣做,也是為了打擊走私,畢竟朝廷一收稅,商人的利益受損,走私行為就難以避免。現在海上是定海軍說了算,不與它合作,林潤自問無力杜絕海上走私行為。

林潤無法辦到的事,對定海軍來說,那就很容易。因為定海軍控制了海上所有重要航線,凡是沒有到海關報關課稅的商船,一律視為走私,走私船到了海上,那根本就是寸步難行。出海跑不出多遠,肯定會被巡邏的定海軍給打劫掉。

劉致遠一家離開了福建,在福建長樂登上了前來接應的定遠一號,然後繼續沿海向北巡視。六月初,定遠一號抵達定海軍的第一物資集散島——舟山島。在舟山島,有定海軍第二大糧倉,還有很多存放各種物資的倉庫,是東亞最大的物資調度站,北運到山東和北直隸的糧食,南運到東南亞更殖民地的各種生活物資,都集中在這裡進行統一調度。

定海軍不只是靠關稅吃飯,也利用各方面的優勢進行海上貿易。秋冬東北風起的時候,舟山島的物資就源源不斷地往東南亞方向運;春夏南風起的時候,東南亞的船隊返程,再將糧食和東南亞的土特產北運到舟山島,舟山島上再根據各地的供求情況,將貨物分運到各地去銷售盈利。

在舟山島坐鎮的,是黃光升。在從事貿易方面,商人世家比一般人要強得多,眼光更獨到。所以,劉致遠把這份掙錢的工作交給商人來打理,他自己管好帳目就行。說白了,黃光升現在成了定海軍的買辦,一年根據盈利的多少,定海軍給他派發一成的紅利。

不要小看這一成紅利,定海軍一年的貿易額達數千萬兩銀子,盈利額過千萬兩,一成紅利就是上百萬兩。這也是黃家被世人稱為“黃百萬”的原因,歲入百萬,富可敵國。

劉致遠這一次來舟山島,當然是為了核對明細賬目而來。一百多名會計人員搬出數十個長達數米的算盤,開始核對那一堆如山般的帳本。嘀嘀嗒嗒的算珠碰撞聲響個不停,定海軍這幾年來的海貿收入實在是太多,最少也要十天的時間才能統計出來。

“呵呵,看來我們定海軍也不缺錢啊。”劉致遠品着今年新出的西湖龍井,心情大好。

“那是自然,據在下估算,除去軍費開支以及雜項開支,軍帥大概還有一千七百萬兩銀子的盈餘。如果全部換成金子,就是四百萬兩。”黃光升也是笑容滿面。

“現在的金銀比價是多少?”

“1比4,有的地方是1比5。”

“呵呵,黃公子,咱們這麼多年來合作愉快,我奉勸你一句:趁早把家裡的銀子全部換成金子,因為銀子很快就會貶值。”劉致遠小聲地說道。

“謝軍帥提醒,在下也看出了一點苗頭,現在海外市場擴大了,白銀大量流入,銀價貶值是遲早的事。”

“哦,對了,以後再把商品運到西洋,就盡量讓對方用黃金支付,實在不行就用實物,盡量不要收銀子。”

“軍帥,在下還是有一點難處,就是世界各地用於流通的金銀的純度並不相同,這在計價的時候會很麻煩。另外,一些成色不足的金銀流入,甚至還有一些掛漿的假銀充當真銀流通,這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這些問題現在還很難解決,你們只能在交易的時候多留心,成色不足的金銀就折價,假銀一概不收。等以後平定四海,再想辦法統一貨幣標準,那也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種問題。”

“軍帥,幾天前浙江總督派人來找過在下,想跟在下談一談貿易代理。在下沒有得到軍帥的指示,暫時還沒有答應。”

“貿易代理?”劉致遠搖搖頭,說道:“我們定海軍只從事大宗貿易,不能盡奪海商利益。所以,這個代理權我們不要,讓利給各大海商吧。”

浙江一省能出產多少東西啊?還讓定海軍來代理?這實在是太逗了。現在定海軍的貿易收入主要來自於軍火貿易,一年收入過二千萬兩白銀。當然,軍火貿易是劉致遠一手主辦的,根本就不是海商可以染指的。

如果不是因為定海軍要用經濟政策來掌控各地,如果不是因為要幫明朝北上運糧,他還真不想在舟山島建立這麼一個貿易組織。而這個貿易組織並不是以掙錢為根本目的,主要還是用貿易的手段來制衡世界各地,進而配合定海軍更好地執行殖民工作。

當然,要是能掙錢那就更好。不過一些蠅頭小利就不要再染指了,留一些財路給別人,跟在定海軍後面的人都能吃肉,這才更有利於定海軍擴大統治基礎。如果什麼都多吃多佔,這就是端掉別人的飯碗,很不得人心的。

再說了,定海軍不是向海商們收關稅嗎?這一層收入也不入了,別貪心不足免得搞臭定海軍的名聲。

“軍帥,您說朝廷在浙江推行的新政,有譜嗎?”黃光升話題一轉,關切地問道。畢竟浙江省就在舟山島的對面,那邊有什麼動靜,都會輻射到舟山島這邊。

“應該有譜,明朝方面最大的問題就是過於消極內斂,不管是稅收政策也好,治國方針也罷,都是為了維護那近於僵化的統治秩序,而不是鼓勵百姓積極發展工農業生產。現在他們已經意識到了這方面的問題,只要肯下大力氣去改革,應該能有些成效。”

“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不用刻意去應對,咱們現在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你現在要加派人手到山東沿海去招收難民,另一方面要儘快把一些貨物清倉賣掉套利。用不了多少年,明朝就會變成世界工廠,出產的貨物激增會引起物價下降,你要看準時機,該清倉就清倉。一旦出現貨物積壓,賣不出去的情況,你就要適時收購貨物,囤積起來等待特價上漲。”劉致遠微微一笑,說道:“這些貴賣賤買的交易方法,你比我更清楚,就不用我多說了。”

“在下明白了,軍帥的意思是讓在下在此居中調控物價。”

“是的,我們現在與一般商人不同,除了追求利益最大化之外,還要調節物價,保證明朝百姓的生產力。如果物賤傷民,勢必打擊百姓生產的積極性。百姓不從事生產了,也就沒有東西出口,咱們定海軍也就沒有了關稅收入。所以說,保障明朝百姓持續不斷地進行再生產,才能保障我們定海軍最穩定而且長久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