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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劉致遠為張經之案不停地奔走於各大衙門與權貴之家,卻無一人肯見他。

去刑部詢問案情,被人轟走。去兵部,也是被人轟走。去左都督府找錦衣衛指揮使陸柄,不見。去找文淵閣大學士徐階,不見。去找恭誠伯陶仲文,亦不見。

這些人都不見自己,劉致遠除了嘆氣之外,也是毫無辦法。從這些權臣的態度可以看出,他們並不想與嚴黨為敵。

難道,真的要去求嚴老貪?

這個念頭在劉致遠的腦中一閃而過,隨即就被否決了。且不說求他有沒有,就算是有用,那老貪的胃口太大,可不是自己能喂得飽的。

日子一天天地過着,劉致遠天天早出晚歸,歸來時總是一臉無奈。悲呼!朝廷之大,百官之中居然無一人願為功臣鳴冤!

“劉公子,咱們去天牢看看我爹吧?”張靜妤見劉致遠一臉愁容,不敢再問其他。

“好吧,我買些衣食水酒,給張大人和楊大人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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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四年九月初九,重陽。這一天,烏雲滾滾,整個北京城籠罩在一片陰暗當中。北風呼呼地刮著,行人都躲在了屋內,大街上很冷清。劉致遠與張靜妤行在街上,突見她的身體似乎在發抖。於是,劉致遠就脫下外套,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哦,謝謝。”張靜妤的身子抖動了一下,轉身見劉致遠正微笑着看着她,他的手裡提了很多東西,這些都是用於探監的。

“讓我幫忙提一些吧。”

“不用,我提就行。”廢話,咱大老爺們能讓心愛的女人受這份累?

劉致遠不禁遙想起當年,自己陪那些嬌嬌女逛街的時候,哪次不是自己提着大包小包在後面跟着?那個時候才叫那個苦啊,幹完活連個表揚都沒有,那些嬌嬌女連水都不請自己喝一杯。

現在,居然有人關心起自己來了,還是自己心儀的女人,劉致遠心裡美滋滋的。

天牢還是老樣子,那些獄卒見劉致遠來了,直接就放行了。不過,他們臉上的表情很淡,沒有人說一句話。這種死一般的寧靜,似乎是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似的。

劉致遠將張靜妤送到張經的牢房後,依舊是悄悄地離開了,他提了兩瓶酒去找楊繼盛。經過了這幾天的無數次碰壁,劉致遠終於認識到了朋友的重要性,而那個楊愚人,可以算是他認識了第一個朋友。兩人雖然交談不多,但是劉致遠從楊繼盛身上看到了那份真誠與淡泊。

“楊大人,我又來看你了。”劉致遠不等楊愚人招呼,就一屁股坐在了牢門外。

這是的地面雖然很臟,但是這裡有一個乾淨如水的人。而那金碧輝煌的豪門大宅雖然外表當鮮,裡面卻是住滿了黑心的鬼。所以,劉致遠寧願來這臭氣熏天的天牢來看楊繼盛,也不樂於去見那些所謂的大人。

“咦,有酒。”楊繼盛抽了一下鼻子,馬上湊了過來,一臉的饞像。

劉致遠微微一笑,將一大瓶酒遞了過去。

“小子,你怎麼有心情來陪我這個愚人了?”楊繼盛拿起酒瓶牛飲一口,這才問道。

“我可不是專程來看你的,我是陪人家過來,這時閑着無聊,才過來看看你死了沒有。”劉致遠把這楊愚人當朋友,沒有什麼話不敢說的。

“能喝到這瓶女兒紅,我楊愚人死也心甘了。”楊繼盛哈哈大笑,不過笑聲中多了絲苦澀的味道。

“我有一很不解的問題,想當面問愚人兄。”

“什麼?你叫我愚人兄?”楊繼盛正要灌酒,聽到劉致遠這樣稱呼自己,愣是把入口的美酒給噴了出來。

“愚人兄,如果這次你能活着出去,還會不會為朝廷效力?”劉致遠沒有理會楊繼盛那要殺人的眼神,依舊是一臉真誠地問道。

“當然,我楊繼盛生為朝廷的人,死為朝廷的鬼。”

“如果朝廷讓你自殺,你會不會自殺?”

“會,皺一下眉頭就不是我楊繼盛。”

“哦,我明白了。”劉致遠無奈地搖了搖頭,接着問道:“這麼說來,張大人的想法,也一定跟愚人兄的一樣了?”

“自然是一樣,咱們都是讀聖賢書的人,不像那些貪生怕死之輩。”

劉致遠沉默了,他本想着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把未來岳父大人從天牢里劫出去。可是,聽這楊愚人這麼一說,劉致遠知道自己就算是劫了獄,未來岳父大人也不一定跟自己走。

因為,古人把忠義名節看得比性命還重。而這些,是他這個從物慾世界過來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劉致遠雖然不能理解古人這種理念,不過,他還是要尊重他們的選擇。

“張大人的案子沒有轉機了?”楊繼盛喝光了那瓶酒,一抹嘴,問道。

“只怕是沒有轉機了,朝廷雖大,卻無一忠直敢言之人。”劉致遠嘆惜一聲,雙眼中儘是無奈。

“小子,你跟張大人有什麼關係?”朝廷是什麼樣子的,劉繼盛比誰都明白,他也沒再此事上多說什麼。

“沒關係,不過,我跟張小姐有過命的交情。”面對可以交心的朋友,劉致遠沒必要隱瞞這些事。再說了,這些事也沒法隱瞞,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對張家姑娘有愛慕之心。

“哎,不知道我這個老哥哥還能不能喝到你們的喜酒?”

“能的,到時候我一定請愚人兄為我們主婚。”

“哈哈,沒想到我楊繼盛半隻腳踏進棺材了,還能結識一位小友,上天對我也不薄了。來,再給我一瓶酒,我今天醉死拉倒。”

楊繼盛一把搶過劉致遠手中的酒瓶,再次牛飲開來。這時,張靜妤走了過來,小聲地對劉致遠說:“我爹讓你過去一下。”

“哦。”劉致遠應了一聲,起身整理儀容,畢竟這是去見未來的老泰山,劉致遠這個未上門的小女婿還是有些誠惶誠恐的。

“你不來嗎?”劉致遠走出數步,見張靜妤沒跟上來,而是在和楊繼盛聊着,就小聲地問了一句。

“不了,我爹讓你一個人去,他還讓我過來向楊叔叔問個好。”張靜妤淺淺一笑,繼續把手裡食盒裡的飯菜端出來放到楊繼盛面前。

“還是張姑娘好啊,不像這小子,一來就沒大沒小,而且只帶酒不帶菜,真是小氣。”楊繼盛白了劉致遠一眼,接着埋頭山吃海喝。

劉致遠苦笑一聲,一邊走着,一邊琢磨着這未來老丈人找自己是為了什麼事。

牢房內,張經端坐在那裡,靜靜地吃着飯。劉致遠不忍心打擾他,就靜靜地坐在一邊,等他吃完了再說。

要知道,天牢里的伙食也就比豬食要那麼一丁點兒,就算是二品總督大人,也是沒有特殊照顧的。而張靜妤又不能天天來探監,這一頓飯,是未來老丈人為數不多的好飯。說不定,這還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吃到他女兒送來的飯。

“小子,過來。”張經終於吃飽了,他一放筷子,就沒好氣地瞪着劉致遠。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劉致遠對這位未來老丈人有一種莫名的畏懼感,一見到這怪老頭,他就下意識地想躲開。可能,這就是小女婿見老丈人是所特有的心態吧。

“啪!”劉致遠剛靠近,臉上就吃了一記重重的耳光。他捂着臉,不解地看着未來老丈人,心中暗叫不好:得罪了未來老丈人,以後只怕把不上靜妤姐姐了。

“怎麼?老夫不能打你小子嗎?”張經白了劉致遠一眼,“你小子人長得不錯,人品也不錯,就是少了些男人該有的硬氣。”

“謝謝伯父教誨。”劉致遠一聽這話,立馬轉憂為喜。聽老丈人的口氣,明顯是恨鐵不成鋼啊,這不就說明,他希望我成鋼嗎?

哇咔咔,只要過了老丈人這一關。以後再來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靜妤姐姐就是我的妻子了。

“小子,你想娶我家小妤也不是不可以,等你中了進士,當了朝廷的命官,我家小妤就是你的人了。”

偶滴神啊!劉致遠的笑臉立馬變成苦瓜臉,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廢物程度,要是這也能中進士,恐怕母豬都能上樹了。

“怎麼?老夫的要求過份嗎?”

“不過份,不過,武進士算不算?”劉致遠低垂着頭,小聲地問道。劉致遠知道文進士是沒指望了,不過,憑藉著這個超人身體,混個武進士應該不會太難吧。

“我張家書香門第,如果招了一個武進士當女婿,你小子讓老夫的臉往哪擱?”

“武進士怎麼了?武進士就很丟人嗎?武進士就不能為國立功光宗耀祖嗎?”劉致遠這下急了,膽也就壯了。不管怎麼說,老子非要娶靜妤姐姐不可了,你這小老頭再無理糾纏的話,老子拐帶靜妤姐姐私奔,氣死你。

“嗯,你小子身上還有點硬氣,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老夫也不期望你有什麼功名,就想小妤有個好歸宿,你小子明白嗎?”

“明白。”劉致遠趕緊大點其頭,不過,他身上的冷汗都快下來了,這見老丈人真像是去見大boss,這真是天威難測啊。

“真的明白了嗎?”張經反問一句。

“真的明白了,以後不管靜妤姐姐去哪裡,我都跟着她保護她。”

“你小子還是不明白,真是蠢人一個。”

“在下不知錯在何處,還請伯父明示。”

“你小子與小妤相處這麼長時間了,她的脾氣你小子還不知道?如果你小子還讓她任性下去,老夫怎麼放心得下。”張經嘆了口氣,“老夫此次恐怕在劫難逃了,如果老夫真的冤死,以小妤的脾氣,她定會為老夫報仇。可她是個女孩子家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張經說到這,不禁老淚縱橫。

ps:今天忙着寄合約的事,所以只有一更。各位書友,抱歉。明天起,一定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