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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劉致遠早早地就起來了,他整理好儀容,打算再去一趟左都督府,找錦衣衛批揮使陸柄,畢竟這個特務頭子已經收了他幾萬兩銀子,不能什麼忙也不幫。

正所謂受人錢財,替人消災。你陸大人就算是特務頭子,也不能壞了這官場上的規矩。

“劉公子,昨天我爹,他跟你說了什麼了。”張靜妤也早早地起了,她一見到劉致遠,就臉紅紅地問道。

“沒說什麼,張大人只是激勵我用心向學,還說以後舉薦我當官。”劉致遠微微一笑,心說:未來岳父大人舉薦我當官不假,不過這個官不是什麼朝廷命官,而是新郞官。

“哦。”張靜妤似乎很不滿意劉致遠的回答,嘆了一口氣就轉移了話題:“為了我爹的事,這些天你費心了。今天我跟你一起去吧,或許能幫上你的忙。”

“跟我去也可以,不過,你要聽我的,不能動不動就生氣。”劉致遠想起未來岳父大人的囑託,於是就下定心思要幫他看住這個任性的女兒,不能再讓她意氣用事了。

“嗯,我聽你的。”

又臉紅了,哇咔咔,這羞紅的臉真是美艷不可方物,殺傷力十足,劉致遠看得有些發獃,呆站在客棧里忘了自己將要幹什麼。

“黃兄,快來看啊,聽說朝廷今天要斬楊大人和張大人了。”客棧外,一個商人模樣的人沖了進來,向客棧的老闆喊道。

“什麼?!”客棧的老闆大吃一驚,二話不說就往外跑。

“老闆,您,您別急着走,今天的帳還沒點清呢。”掌柜的也急着追了出去。

“還點個鳥帳啊,今天關門,不做買賣了。”

“黃兄說得對,這朝廷是非不分,枉殺忠良,這天下恐怕就要大亂,咱還有什麼心情開買賣啊。”旁邊一家雜貨鋪的老闆也跟了出來,匯入人流中向西市的方向而去。

“楊大人,張大人。”劉致遠一聽到這兩個稱呼,心中就砰砰亂跳,他急忙跑到櫃檯前,向掌柜的問道:“請問,朝廷要斬的是那幾位大人。”

“客官,朝廷這次要斬的是楊大人,張大人和李大人。”

“是不是楊繼盛楊大人,張經張大人。”劉致遠緊張地問道。

“就是他們,這滿朝都是嚴黨,朝廷里還有那幾位忠直的楊大人和張大人?”掌柜的長嘆一聲,就此關門歇業。

“啊!”張靜妤一聽到這話,整個人向後一倒。幸好劉致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這不是真的,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張靜妤那蒼白的臉,雙唇不停地抖動着。

劉致遠也不希望這是真的,楊繼盛是他新交的朋友,張經有可能是他的老丈人,現在這兩個近交都雙雙被冤殺,劉致遠那顆心在滴血。

自從穿越過來,劉致遠認識的人不多,交心的朋友只有楊繼盛一個。值得他尊敬的只有兩個,一個是自殺而死的老管家,一個是將被冤殺的未來岳父大人。

這是個什麼世道,好人不得好報,壞人當道!

“走,我們一起去看看,我要去看看。”張靜妤掙扎着向外就跑,劉致遠怕她有事,也馬上追了出去。

大街上,人山人海。無數商家都關門歇業了,不論是商旅,還是老闆,不管是掌柜抑或是夥計,這些人都不約而同地守在刑車將要經過的道路兩旁。所有人都面無表情,或者說,他們的心已經麻木了。

遙想當年,有社稷之功的于少保,不也是從這條道上,被押赴刑場的嗎?于少保被殺的那一天,不也是陰雲密布嗎?

劉致遠站在大街上,緊張地張望着。張靜妤雙唇緊咬,眼中淚光閃現,她的手緊緊地握着劉致遠的手,都快把劉致遠的手捏碎了。

囚車緩緩而過,幾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劉致遠的面前,他們正是楊繼盛和張經。

不可能,不可能!劉致遠心裡在滴血,楊繼盛跟此案並無關聯,他怎麼也要被牽連進來。

“死得其所,死又何懼哉?”楊繼盛也看到了擠在人群中的劉致遠,突然高叫一聲。

視死如歸,這是劉致遠這個從物慾世界來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不過,他還是尊重了他們的選擇,強忍下了出手劫囚車的衝動。而張靜妤,淚水長留,雙眼緊緊地看着她爹,要不是劉致遠強拉住她的手,只怕她早已拔劍殺人劫囚了。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救我爹。”張靜妤不停地掙扎着,一手還不停地拍打着劉致遠的胸膛。

“張大人昨日有言,嚴令我不得劫囚,也讓我阻止你劫囚。”這個時候,劉致遠終於明白未來老丈人昨日為何說自己缺少男人應有的硬氣。他看見張靜妤那悲痛欲絕的樣子,自己都快忍不住要出手殺人劫囚了。

可是,他不能。因為,古之士大夫把忠義名節看得比生命還重。要是出手劫走了他們,就是陷他們於不忠不義之中,這比殺了他們還要可怕。

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唉,他們既然願為忠義而死,那就遂了他們的心愿吧。

突然,一片冰冷的雪花隨風打在劉致遠的臉上,他只覺得冷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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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外,荒涼的山丘之間白雪皚皚。這一年冬未至,天卻早降大雪,世人多以朝廷冤殺忠臣,以至於天怒人怨。匹夫結憤,尚有六月飛霜,遑論當朝一日連殺三忠臣?

一座山丘,兩個淚人,三座新墳,四處悲風...

“咱們走吧。”天色漸晚,劉致遠扶起張靜妤,一步一回頭地向北京城而去。

天降大雪,莫大的北京城空蕩蕩的,街上只有悲風四處。劉致遠攜張靜妤路過承天門外,遙看這無情無義之皇城,不禁怒由心生。

“張小姐,請借我長劍一用。”

張靜妤不知劉致遠要長劍何用,只是木木地看着他。

突然,劉致遠一躍而起,揮動着長劍,在高高地城牆上一陣狂砍,兩行字入石三分,清晰地分刻在城門的兩邊。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

天也,你錯堪賢愚枉做天!

“走,我們離開這無情無義的大明朝,一起浪跡天涯去。”劉致遠一把拉住張靜妤的手,一起飛奔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