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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徐有容說過,如果想要知道天陵里的情況可以人。哪怕聖后娘娘不說肯定也有人知道,既然是天陵的事情,這世間還有誰能比此人了解?這個人已經在天陵里枯坐了數百載。

她和陳長生走過清澈的渠水,來到了涼亭前,向亭下那人行禮。

世間有資格讓她和陳長生同時行禮的人已經很少了,但亭下那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大陸第一神將汗青,輩份極高、歲數大,境界深厚至極,多年之前便已限接近神聖領域,戰場之上堪稱敵,當今世間唯一堪與當年那些傳奇神將相提並論,徐世績、薛河之流根本法比擬,就連當今的八方風雨也不敢說穩勝他。

令世人敬畏感嘆的是,這位守着天陵已經數百年時間,未曾離開,彷彿要在這裡一直坐到生命的終點。

“您好,我是徐有容,奉家師之命,前來請教前輩幾個問題。”

徐有容看着盔甲里的男人輕聲說道。

因為被遮着的原因,沒有辦法確認盔甲里的男人有沒有睜開眼睛,但陳長生看得很清楚,盔甲縫隙里的一些灰塵忽然飛了起來,像極小的蛾子一般在陽光下飛舞,同時感受得很清楚,一雙彷彿鐵槍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和徐有容的身上。

“你的老師是誰?”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盔甲深處傳了出來,彷彿帶着斑斑的銹跡,顯得比滄桑。

徐有容說道:“我來自南溪齋。”

南溪齋分為外門內門,但只有當代聖女或嫡系傳人,才能在世間以南溪齋的名義行走。

冬日的光線落在盔甲的表面,沒有增添暖意,反而顯得加寒冽,便如從盔甲里傳出的聲音。

“她為何自己不來?”

“家師說了,她的問題前輩當年回答不了,現在同樣也回答不了,所以把這個機會留給了我。”

“那你問吧。”

“天陵里究竟有多少天碑被搶走了?”

?有容的視線隔着飛舞的塵埃與冬日的光線,落在了神將的盔甲上,很平靜也很溫和。

但她的問題卻是那樣的直接凜冽,彷彿天陵南麓的這條神道,直接便要把天刺破。

陳長生看了她一眼,心想汗青神將枯守天陵數百載,守的便是天陵的神道與秘密,有很多座天碑不在天陵里,而是流失在外,這毫疑問是天陵大的秘密,他怎麼可能回答你?

出乎意料的是,下一刻,那道蒼老而冷硬的聲音便從盔甲里傳了出來。

“十二座。”

聽到這個答案,陳長生有些吃驚,首先是汗青神將居然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其次是這個答案本身。

他和徐有容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的驚訝——有十二座天碑流落在外?

“所有都是那個人拿走的?”徐有容看着亭下的人繼續問道。

“十一座。”

“那還有一座呢?”

“太祖皇帝取走的。”

聽到這裡,陳長生想起王之策藏在凌煙閣里的那本筆記。

在筆記里,王之策曾經提到過,太祖晚年被幽禁在宮中,縱情於聲色,後給了他一個東西……

“周獨夫拿走了天碑,所以才有了前陵的說法?”

“不錯,所以現在的天陵,實際上是十三座陵。”

一座斷碑便是界碑,十二座碑自然便是十三座陵,這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計算題。

“那些天碑……現在在哪裡?”

徐有容終於問到了關鍵的問題。

在來到神道涼亭之前,她和陳長生都以為,所有的天碑都在他們的手中,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

“那人搶走的天碑現在在何處,沒有任何人知道。”

聽到盔甲里傳出的聲音,陳長生低頭不語,心想自己卻是知道的。

“但有一座天碑……應該是在魔君的手裡。”

聽到這裡,陳長生和徐有容終於震驚了。

山陵寂靜聲,渠里清澈的淺水緩緩地流淌着,也沒有什麼聲音。

“他們搶走這些天碑究竟有什麼用?”

“首先,這已經超過了我當初答應南溪齋的範圍,其次,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何至於在這裡枯坐了數百年?”

說完這番話後,再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冬風在涼亭里外呼嘯着,帶着盔甲上面的灰塵,拂亂了清冽的寒光,那位神將彷彿再次變成了一座雕像。

離開涼亭,回到荀梅的小院里,陳長生和徐有容看着籬笆外的那幾株梅花,沉默了片刻。

“周陵四周開始一共有十一座天碑,如果說王之策從太祖皇帝那裡得到的天碑並不是原先就在那裡,那也就意味着,我們開始都猜錯了,當初進入周園拿走那座天碑,讓周獨夫不得不用萬劍鎮壓的人,不是王之策,是魔君。”

“那座天碑如今在魔君的手裡,還有十一座在我們手裡。”

徐有容轉過身來,看着他輕聲說道:“不需要太過擔心。”

除了陳長生,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親眼見過周陵四周的那十座天碑,以及陳長生從劍鞘里取出的那塊黑石。既然周園重,陳長生的手裡應該有十一座天碑,但那天夜裡在皇宮畔,他拿出來的是十顆。

徐有容一直沒有問他,還有一座天碑在哪裡,她大概猜得到,而且就算按照陳長生說的平分,他們本來也應該十顆,那顆太祖皇帝偷偷給王之策,然後又傳到陳長生手裡的黑石,本來就是他帶進周園的,是他自己的事物。

“我從來不會擔心那些自己還沒有能力進入的世界會不會讓自己迷路。”

陳長生看着她說道:“我只是擔心你會不會因為我的緣故承受一些不需要承受的壓力。”

這是他們從來沒有討論過的問題。

徐有容是當代南方聖女,她自幼便被視為人類世界未來的領袖,她從出生開始便習慣了帶着責任感生活。

當初在日不落草原雪廟裡,她曾經對他說過,這種生活確實有些累,但她已經習慣。天碑重現世,對人類世界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影響到人類與魔族之間的實力對比。以她懷抱天下的道心,如果這件事情不是與陳長生有關,她大概早就已經把這件事情昭告天下,然後把這些天碑重放回天陵中。

那個雪夜,陳長生把五顆石珠交到她的手裡後,才想起來這個問題。

他不想她承受這種壓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