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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祝平安問懷中的八花:“師兄殺人,怕嗎?”

八花搖搖頭:“不怕,好玩!”

祝平安低頭一看,真見得八花嬰兒肥的臉上露出一種興奮的表情,甚至還有手舞足蹈的動作!

祝平安心中也是嘆息,這玩意……以後也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玩意,一個如此心性的天生九品,不知是悲是喜……

“人是不能亂殺的,每個人的命都只有一條,活着不容易,命是最珍貴的的東西,萬萬不可以輕易剝奪!”祝平安教導着。

“嗯,師兄,我都知道的,別人要殺我,我就殺他,別人不殺我,我自然不殺他……”八花能接受到的價值觀,都來自祝平安。

但這種事很複雜,並非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祝平安試着在說:“倒也不是說非得別人要殺你,你才能殺人,這事吧……得事先判斷一個人該不該殺,你得慢慢長大慢慢思索,反正就是不能輕易就殺人,唉……”

對於一個三歲八個月的小孩,祝平安有點不知如何去傳達這種真正複雜的理念上的判斷。

“哎呀……師兄,我跟着你就是了,你說能殺就殺,你說不殺就不殺……”八花倒是把事情簡單化了。

也是祝平安想複雜了,頭前只當八花不久的將來,會是一個擁有核彈發射按鈕的幼童……

“好……師兄上哪都帶着伱……”祝平安少了糾結。

八花這個氣氛組還在師兄懷中,扭動着水桶腰鼓掌:“好耶好耶……”

到家了,暫且把這小院稱作是“家”吧……

肚子永遠餓的八花立馬從師兄的懷中跳了下來,吃飯吃飯,玩開心了,要吃飯!

祝平安卻不吃了,其實祝平安即便十天半個月不吃飯也無妨,但吃飯是為人之樂趣,口腹之慾若是真的隨意捨棄了,生而為人,又有什麼意義?

比如寧九韶……

祝平安不吃飯,就是第一時間去見寧九韶。

寧九韶總是會起身給祝平安倒茶,但不說話。

終歸每次都是祝平安先說點什麼:“以後,這裡就熱鬧了,師父便更是難以走出這山洞了……”

“我不出去就是……”寧九韶似乎早已習慣,依舊無悲無喜!

但這話聽到祝平安耳中,有些難受……

“師父有沒有想過換一種活法?”祝平安想說這句話已經很久了。

“換一種活法?”

“對!”

寧九韶看着祝平安,疑問:“你所言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與正常人一樣,能隨處走走,能交朋友,能早間起來往街市上去買菜買茶,下午可以在班子里看看戲,晚間興許三五好友小酌幾杯……”

寧九韶臉上忽然起了幾分神采,卻又立馬消失,只搖搖頭:“你所言,非我此生所能去想的……”

祝平安其實想了很多,計劃了很多,慢慢說道:“師父,那年,十三年前,師父……十六?”

“嗯?”祝平安問得突然,寧九韶有些沒反應過來,似乎也真認真想了一下,才答:“不滿十六……”

“那年的師父與如今的師父,是否變了模樣?”祝平安再問。

“許是變了吧……”寧九韶語氣稍稍有些低落,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都在一個山洞裡度過。

雖然寧九韶臉上從未有過所謂皺紋之類,但青春就是青春,青春的青澀早已一去不返。

“這天下,有幾人識得師父真容?”這個問題,其實就是一個道理,魏青山藏人的辦法,不一定真的高明。

寧九韶沒有回答,只是轉頭來看祝平安。

祝平安繼續說:“這天下能識師父真容者,怕也就只有魏老頭與我了,便是九宮山的清微老頭,他見過師父幾次,師父也都是白紗掩面,哪怕是十三年前,師父也從來如此示人。與其說趙家人是在尋一個前朝公主,不如說趙家人如今是在尋那個把前朝公主藏起來的人,那魏老頭才是趙家人真正要找的目標,他魏老頭只要藏得好,師父也就藏得好。那魏老頭若是暴露了,師父藏得再好也是無用……”

這件事,是這麼一個邏輯……

但為何魏青山還是這麼藏人呢?因為他們這些人經歷太多,那慘不忍睹的死傷慘重!

他們無比敏感,無比謹慎,無比小心,他們容不得一點點閃失的可能性,他們的所作所為祝平安能理解……

若是寧九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物品,魏青山那些人心中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深山老林里挖個百十丈深的坑,埋得死死的最好不過。

但寧九韶是個人,所以,放山洞裡不出來最好。興許在祝平安看來,魏青山在這件事上,多少有些失去“理智”了。

或者說……寧九韶對於魏青山那些人的大業而言,她的實際意義就是一個物品!

在祝平安真正的理智邏輯分析里,寧九韶從來不危險,真正危險的是知道寧九韶真正下落的那些人,這個人就是魏青山,也許還有清微!但凡有人知道魏青山與清微就是藏起寧九韶的人,那才是這件事敗露的唯一突破點。

但魏青山卻滿世界到處亂跑,一方面說明魏青山這人謀算能力確實世間罕見。

另外一方面更說明,寧九韶並不那麼危險,不必要真的永遠活在一個山洞裡!

寧九韶是可以換一種活法的!

祝平安現在就想做這件事,從他坐實了自己是劍道宗天才清安真人這一刻,祝平安就着手開始做了,彷彿一刻也不能等。

如此天才的清安真人,身邊有個女子,這算什麼了不得事嗎?

反而一個十幾年如一日住在山洞裡的女子,一旦真被人發現了,那才能給人無比的好奇心!

祝平安一番話,寧九韶聽懂了,但她沒說話,只看向高樓之外,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在自己的事情上做過主,一切都來自別人的安排!

哪怕此時,她聽懂了祝平安話語,也還是沒有主動去做主,只說:“平安,師父知道你聰明,師父也知道興許你說的有理,但……”

但什麼?

但……魏青山?乃至魏青山那些人?乃至魏青山那一大堆人?

祝平安自己想得沒有錯,一點問題都沒有!無奈何,這些事的慣性太大了,想要改變何其難?

如果祝平安以這一套說辭去說服魏青山,哪怕魏青山知道祝平安說得在理,也萬萬不可能成功……

“師父,其實……你越活得像一個正常人,便是危險越小……只要魏老頭不出差錯,這世間之人便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知曉你的身份!”

祝平安極為篤定這件事,如今清微老頭已然真正上船,這世間之人想找到前朝餘孽寧九韶,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先找到那個把她藏起來的人!

寧九韶看着祝平安,祝平安也看着寧九韶……祝平安知道寧九韶在猶豫,甚至也有些驚慌……

“尋個時候出門走走嗎?”祝平安直接一語。

哪怕是坐牢,也不至於一天到晚被關在牢房裡,還有個放風或者見家屬的時候……

“不必……徒增麻煩……”寧九韶連忙搖搖頭。

但祝平安聽得出師父內心中的些許猶豫,只說:“師父不需多想,萬事有我,只待我來安排……”

說完話語,祝平安起身就出去……

留得寧九韶站在當場,興許還有心中的一些凌亂……

院中,幾個師妹,一個怯生生站在角落不敢靠前的小廚娘。

其實祝平安心中也有些凌亂,這一步終是走出去了,隨之而來的事情,大多難以預料……

但有一件事是必然會發生的,那就是來自臨淄王府的報復!

也只有這幾日空檔,劍道宗剛剛發生的事,還得有幾天才會真正發酵出去,以後怕是再也難以有這般清閑日子。

怯生生的小廚娘雙眼帶光:“見過師叔祖!”

祝平安只是輕輕點頭:“嗯。”

空中,清微老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