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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葉萍上前朝韓道拱了拱手。

她在大理寺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這案子雖然棘手,影響也十分惡劣,卻也沒到無能為力的地步,心裡早已有了眉目,只是很多時候要顧慮的不止是案情那麼簡單,到了這個時候,更多得要顧慮的是上頭的意思。

“說吧。”韓道煩躁地同她踱到牆角,索性扯掉了頭上的官帽,“這頂帽子怕是也戴不了幾時了。”

“大人,我懷疑這起案子和祁王有關。”葉萍沒有接腔,而是直截了當地開了口。

韓道目光微凝,表情卻很無奈,“你方才說懷疑那周阿三中了蠱的時候,我便有所懷疑了,呵,還不止是這個時候,之前那幾個案子鬧得滿城風雨的時候,我就覺得和祁王脫不開干係,可那又如何?”

隆慶帝對這幾個案子如此在意,正是因為這些案子出在他親政之時,案發時伴隨着風言風語,說是幼主無德無能,不堪大任,才出了種種怪事,正是上天在警示大梁。

傳言的背後是誰,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再難的案子,多費些心力終究能破得了,可眼下不是找證據,破案子就能解決得了的,”韓道冷笑,“若真捉到了祁王的把柄,有什麼用處么?御史台前些日子也逮着了祁王世子的把柄,發了瘋似地參他,最後不也不了了之了么?”

兩人俱陷入了沉默,御史台的事兒,朝中上下皆知,更知道最後隆慶帝非但沒有懲治祁王世子,還冷待了御史中丞,別說是捉住了祁王的把柄也沒什麼用處,就是祁王在京城殺人放火,他們也只能視而不見,說不定還要替他找借口。

朝中對祁王忌憚已久,蘇相想方設法把祁王世子留在京中為質,也只堪堪穩住祁王數年,如今祁王次子年紀漸長,祁王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只可惜祁王割據一方,南境幾乎都算是他的地盤,若是隆慶帝輕舉妄動,保不準平不了祁王,還會亡了自己,故而這些年多以安撫為主。

祁王每歲不願意來朝,隆慶帝也不敢同他計較,反倒賜給他不少金銀玉帛。

但是這一年來,隆慶帝在南邊也頗有些動作,未必沒有對祁王動手的心思。

“查案我是不怕,怕就怕捲入朝廷和祁王之間。”葉萍苦笑,“還望大人明示。”

“這又是個燙手山芋,你讓我怎麼明示?”韓道惱道。

若是編個謊話出來給這些案子找替罪羊,一來堵不住眾人攸攸之口,二來反倒助長了祁王的氣焰,說不定還會讓隆慶帝以為他在暗中相助祁王。

若是真查出了事情,便是把隆慶帝架到火上烤,就算他一時發作不了他們,今後也是要秋後算賬的。

以朝廷前些年的做派,就算此案是祁王暗中策劃的,也只能捏着鼻子吃了這個啞巴虧,絕不敢將此事撕擄出來,所以若是葉萍執意往這個方向查,不僅是徒勞無功,反倒會引火上身。

左算右算,他們這一局都是個死局,韓道望向文紹安,心裡一個激靈。

“找你師弟啊,既然皇上讓他同你一塊兒查案,便讓他往皇上那兒透個口風,讓皇上心中有數,這案子我們就慢慢查,看皇上是個什麼意思,再作決斷。你師弟是炙手可熱的近臣,他說話可比誰都管用。”

“大人,您覺得皇上會知道該怎麼辦么?”葉萍苦笑,“文紹安是天子近臣,咱們這裡的動靜怕是早就傳到皇上耳朵里去了,此時的皇上怕已經被架在火上烤了。”

“那……”韓道的臉色灰敗,既然隆慶帝在心裡有數的情況下,依舊沒有表示,那便意味着有人要主動出來為這件事背鍋了,身為大理寺的長官,除了他之外,還會有誰?

仕途一路兇險之處便在於,很多事情你明明沒有做錯,所有人也都知道責任不在你,可為了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還是必須犧牲你,這種事看上去無甚稀奇,但當事人卻沒有幾個會心甘情願。

韓道的唇顫了顫,“罷了,你我命該如此,這案子你先查着吧,我先去崔相那兒請罪,只求皇上和崔相開恩,留住咱們項上這顆人頭。”

“大人莫急,您是不是想左了。”葉萍的臉上依舊冷冽,卻並無韓道的頹然,“皇上被架在火上烤了這麼多年,您說他會不會已經有了決斷?”

韓道瞠目,這些年朝廷待祁王的確是處處忍讓,但朝廷的意思未必就是隆慶帝的意思,年輕氣盛的帝王英武不凡,哪裡甘心被祁王挾制。

朝廷政務由文官把持,於他們而言,無論是隆慶帝還是祁王都是蕭氏皇族,互相挾制並不會破壞文官統治的根基,反而能讓隆慶帝處處忌憚,轉而依賴他們,因此這些年每日都在做和稀泥的事兒,做得多了,也就成了習慣,就連韓道也下意識地覺得無論祁王做得多過分,都不能撕破臉。

沒有人去顧及隆慶帝的臉面,更沒有人會去揣摩他的想法,畢竟他的想法無關大局。

但被葉萍這麼一提,韓道隱約明白了什麼,冷汗唰地就下來了,“這,這可是文大人的意思?”

文紹安是天子近臣,他的意思在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隆慶帝的意思。

葉萍不置可否,“大人,我們現在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查明真相。”

這話聽上去是廢話,韓道卻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真相是什麼?那就是祁王要zàofǎn啊。

挑明祁王要zàofǎn,挑釁的不是祁王,而是最希望保持現有局面的崔相。

崔相權傾朝野,堪稱權相,但若是其他的事兒,韓道並不懼他,之前的蘇相也權傾一時,不也照樣被拉下馬了,只是與祁王撕破臉一事,得罪的怕不止是崔相,而是整個文官集團。

這些年,朝中最忌諱的便是動兵馬,武將們無所事事,那些勛貴不過是給京城增添一些談資而已,手裡根本無權無勢,早已被排擠出了權力核心。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