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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起舞奏樂的女子們頓時驚得鳥散魚潰,客人們大多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架勢,當然也有個別人擔心是仇家來尋自己的,不由暗中戒備。

此艘畫舫未養一個男丁,但龍煜天才不相信經營這種生意的人會沒有任何防衛力量,看看陪酒的姑娘們,一個勁兒往身旁男人的懷裡躲,極大滿足了客人的虛榮心,但她們的神情卻不見幾分慌亂。

這時,十餘名手提兵刃的勁裝女子走了進來,雁行排開,再有五名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簇擁着一位高挽髮髻、鳳眼朝天的老婦人,緩步而入,用凌厲的目光四下巡視。

“呵呵,這些穿着緊身衣的小妞兒,前凸後翹,一個賽一個的勁爆呀。”摸不清對方的來歷,但龍煜天確實不喜歡他們倨傲的神態,便口中調笑,“只是那個骨瘦如柴的老太太,繃著張布滿皺紋的臭臉,好像誰都欠她八百吊錢一樣,莫非滅絕師太在世?”

旁邊的姑娘將欲滴的紅唇湊到他耳邊,呵氣如蘭道:“嘻嘻,公子好生花心呀。這群粗魯的女人,身材可有奴家玲瓏?再者,你說的滅絕師太又是哪間廟的高人?惹得公子對她念念不忘?”

“對滅絕師太你念念不忘?”龍煜天只感覺一陣惡寒,立刻掐了掐她的鼻頭,卻捻下來一手的粉末,唉,果然有點庸脂俗粉的意思呀,“親愛的,我看你年紀輕輕,皮膚滑膩,何須打那麼厚的粉底呢?相信我,你本來就很美,自然堂......不是,自然點,自然點多好,嘿嘿。”

這個時代的化妝品、護膚品本來就不怎麼樣,來逛窯子的客人哪個不希望姐兒們打扮得越艷麗越好?這姑娘第一次聽到有人講出自然美的論調,反倒不知如何接下去了,一時羞了個小臉通紅。

那邊踢場子的人當中,走出一位留着“八”字胡的圓臉胖子,雙手抱了抱拳,然後牛逼哄哄的朝眾人介紹那名老婦:“這位,便是武德盟議會的江淮總瓢把子,田楚溪大當家!給各位武林同道請安了!”

龍煜天聽得嘖嘖稱奇:“武德盟?總瓢把子?大當家?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莫非是劫道的好漢?”

偷偷瞟了一圈,發現隨風、蘇勁、梵火以及絕大多數人,都是一臉不解的樣子,唯有陸吾開虎軀一震;而雁盪山那一席中,陳家瑞沒什麼反應,但他的手下有幾個表情嚴肅了起來;北冥昭還是那張便秘臉,斗沖四人則是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再有就是馥郁公子,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呵呵,不是‘武德盟-議會’,而是‘武德-盟議會’,你斷錯句子啦。”陸吾開主動解釋到,“這並非一個門派,只是一個從很多門派中抽調人手所成立的組織,極少有人聽過,因為它沒有任何作用。”

“經過長達三十年的明爭暗鬥,終於在距今七十多年前的時候,二十八個名門確定下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地位鞏固,江湖格局也開始穩定。於是,以名門大派為首的一些威望夠高、拳頭夠大的傢伙,提議建立一個盟議會,每逢大事便可共同商討。”

“最初,大家的積極性還是蠻高的,二十八名門都會抽出幾個長老級人物攜精英弟子參與盟議會的事務,再有一些實力強勁的二流門派與武林名宿相輔,影響力遍及整個江湖。可惜還不到三年,大家便發現,除了安排酒宴聚會外,這個組織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誰該打、誰該滅,還是一樣不耽誤,名門大派都有自己的手段,而實力弱小的傢伙,在組織里也沒有發言權,真遇上衝突,連個調停的作用都起不到,久而久之便被人們看輕了。”

“如今,不單是二十八名門,即便茅山派那種底蘊豐厚的二流門派,也頂多遣幾個新入門的弟子進去露個臉,屁事兒都不幹。維繫組織運作的,大多是一些在三流門派當中都算不上拔尖的小勢力,或者想在短時間內混出一點名頭的遊俠之類。”

“原來如此。”龍煜天一聽就明白了,這個組織就像後世的聯合國,為各方勢力提供一個扯皮的平台,沒人拿它當回事。或許,武德盟議會還不如聯合國,因為聯合國起碼還能充當美國的口舌,比如說,美國但凡出兵去掠奪資源,都會拉上幾個小弟,小弟們哪怕只派了一個醫務兵,那麼這支侵略主權國家的強盜隊伍,就能冠以“聯合國維和部隊”的正義名頭!而武德盟議會呢?別人連聽都沒說過,想佔個名分都難。

“咦?這麼一說,我好像也略有耳聞,只是極少人會打着武德盟議會的旗號去採取什麼行動,太難讓人想起了。”隨風苦笑着搖了搖頭,“你們說,眼前的這幫傢伙憑什麼擺出囂張的模樣呀?雁盪山、北冥世家,他們哪個惹得起?估計就算一個宋平,抬出他師父的名頭,也比武德盟議會好使吧?”

龍煜天沉默不語,眼中精光流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勁接過隨風的話頭,笑着分析道:“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總瓢把子?田楚溪大家可能沒聽說過,但‘貞烈女先生’的名號想必都不陌生吧?”

隨風和陸吾開同時一震:“雲韶坊的掌門‘貞烈女先生’嗎?據說是一位博學多才、德行高尚的女先生。二十年前,丈夫在青樓被仇人暗殺,她便憑一己之力盪滅四十多家青樓,幹掉風塵女子無數,皇帝聽聞,不但沒有怪罪,反而賜下一個貞節牌坊,表彰其忠貞和勇武,名氣堪比‘降妖法師’慈華真人!而她統帥的一個古老門派雲韶坊,那幾年風頭無兩......可惜,銷聲匿跡很久了。”

“蛤?居然有這種怪事?”龍煜天頓時瞠目結舌,“他丈夫被仇人宰了,與青樓女子何干?這不是濫殺無辜嗎?皇上不把她抓起來以證法典就算了,怎麼還賜牌坊?唉,這老爺子呀,平時挺英明的,糊塗事兒也不少幹嘛。”

聽了“貞烈女先生”的事迹,一旁的姑娘們都憤憤不已,現在龍煜天替她們說話,本來都蠻高興的,但這廝到最後開始誹謗起皇帝來了,自然沒人敢接話,一個個低下頭去裝作沒聽見,只是挽着龍煜天的那位,往他懷裡拱的態度更積極了。

玄天領眾人知道龍煜天的身份,但也不明白他怎麼有膽子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只能迅速岔開話題。

蘇勁道:“如果我沒記錯,‘貞烈女先生’的名字正是田楚溪!”

“呵呵,那就有趣了。這人可是沉寂了二十多年,我還以為她早死了呢。雲韶坊,依然存在嗎?”隨風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一彎。

而龍煜天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雲韶坊?呵呵,不知道跟唐代的雲韶院有沒有關係?如果是這樣傳承下來的話,她們屠戮青樓,可就有理由了。”

步鳴飛聞言好奇:“唐代的雲韶院?幹什麼的?很有名嗎?”

隨風與蘇勁倒是反應過來了,馬上用驚異的目光看着龍煜天,輕聲言道:“這個思路出人意表,但卻不無道理,我們怎麼沒有想到?”

看着步鳴飛、陸吾開、和梵火一臉困惑的樣子,龍煜天笑了笑:“呵呵,雲韶院嘛......本朝的教坊司你們可曾聽過?”

“教坊司?那不就是......官妓嗎?”

“對呀。唐代的官妓部門,到了宋代便什麼都不是了,會不會還有一些後人,轉入民間,從事最擅長的行當呢?你們說過,這雲韶坊是一個古老的門派呀。”

“如此的話......她們剿滅青樓,根本就是行業競爭?”

“嘿嘿,胡亂猜猜而已。看這滅絕師太......嗯......田楚溪的尊容,也不怎麼適合呀。”

“......”

這時,田楚溪開口了:“各位同道,老身的一位弟子,昨夜登上這艘畫舫,便了無音訊,我們想找這群下作的賤女人問個明白,打擾之處,還望見諒,也請大家賣老身一個面子,不要插手。”

“娘的,你說不插手便不插手?你算個什麼東西?”陳家瑞喝花酒喝得正爽,突然被人攪了場子,頓時拍案而起,指着對方大罵,“我雁盪山什麼時候需要給你面子了?”

“雁盪山?”見了名門大派的招牌,田楚溪手下之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露出猶豫的神色。

而田楚溪卻是絲毫不懼,橫眉怒喝道:“無知小輩!老身以‘貞烈女先生’的名號混跡江湖之時,你還不知在哪裡吃糖葫蘆呢!就是端木鷹魂見了老身,也不敢以勢壓人,你門中長輩,無人教你禮數嗎?”

“真的是她?!”先不管這老太太的武功如何,至少輩分在那兒擺着呢,單憑皇帝欽賜的貞節牌坊,也是江湖人不得不顧及的一條因素,屋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有人在旁邊耳語了一番,陳家瑞才知道來龍去脈,他在雁盪山可沒什麼實權,嚇唬嚇唬人還行,一旦對方不鳥他,他也沒什麼後招可使了,反正人家也不是找他麻煩的,便只好訕笑着抱了抱拳:“晚輩不知是先生駕到,多有得罪,呵呵。”

田楚溪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就不再理會。

北冥世家的馱牛發出一聲冷哼,落在眾人耳朵里,田楚溪皺了皺眉,卻什麼都沒說。畢竟,北冥昭乃北冥世家的少主,“六大宗師”之一的北冥游是他親爺爺,比起陳家瑞不知強了多少倍,田楚溪的心裡也發怵呀。好在北冥昭不想無為樹敵,橫了馱牛一眼,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龍煜天冷眼旁觀,卻隱隱產生一陣疑惑:“這田楚溪的行為,有些怪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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