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斯之戰結束後的第四十年。

位面探索已經開啟了十五年，整個聯盟都陷入了位面探索的狂熱中，數之不盡的冒險者在其它位面獲取到了各種奇珍異寶，一夜之間暴富，當然，也有不少冒險者死在了異域他鄉。

但整體上，聯盟內部充滿了生機。

位面冒險掛在了越來越多的人口頭上，肯瑞托和奎爾薩拉斯法師們已經成了聯盟中最受歡迎的人，商人們期待着法師們能找到新的位面，那意味着新的寶藏和新的機遇。

而與聯盟不同的是，這場探索狂潮並沒有蔓延到部落。

聯盟起初幾個位面的傳送門都在暴風城範圍內，暴風王國有法律嚴禁部落成員通過王國控制的傳送門，而就算想開闢探索其它新位面的傳送門，部落也沒有那個實力，他們論法術能力可與聯盟差的太遠了。

就在這股繁榮中，克勞迪婭送別了自己的老師泰羅索斯爵士離開人世，老爵士在生前拒絕了克勞迪婭的延長壽命提議，選擇了按時面對自己的終點。

此時此刻，克勞迪婭就獨自呆在導師的墓前，默然不語。

吉安娜從遠處走上前來，她的面容仍然和數十年前一樣嬌嫩，唯有眼中多了几絲歲月的痕迹，“別傷心了，這是他的選擇。”

“我知道，我的瓦爾基里會送他去輪迴的。”

克勞迪婭點了點頭，和吉安娜一起沿着墓園向外散起步來，她沉默不語了許久，最後突然面露感慨道：

“你知道么，吉安娜，其實對宇宙來說，死亡，毀滅，滅世危機都是必須的。”

“為什麼這麼說？”吉安娜面露好奇之色。

“對宇宙而言，無所謂光與影，生與死，秩序與混亂，也無所謂正義與邪惡，我們的想法從來與宇宙無關，在宇宙看來，死亡、混亂、殺戮、戰爭、毀滅，這些其實都是必須的。”

吉安娜驚愕的停住了腳步，克勞迪婭所說的話語大大挑戰了她的認知，甚至她一時間都有點擔心克勞迪婭的思維問題了。

克勞迪婭看向她，苦笑道：“吉安娜，別多想，我只是最近視角變得更高，看到的東西更多了而已。”

吉安娜點點頭，“那在你看來，宇宙是怎樣的呢？”

克勞迪婭反問道：“如果一個只能養活10個人的森林塞進了100人，那會怎樣？”

“你的意思是……”吉安娜已經有點明白克勞迪婭想說什麼了。

“沒錯，他們會吃掉一切可以吃的東西，連樹皮都不放過，最後實在找不到可以吃的東西之後，他們要麼一起餓死，要麼互相殘殺。”

“所以，在曾經泰坦創造泰坦造物的時候，他們才創造了無需進食又無法正常繁衍的鋼鐵和石頭人，因為他們不會把艾澤拉斯吃空，威脅到星魂的安全。”

“同樣的道理，人人如龍的宇宙沒有意義，完全和諧的宇宙也沒有意義，因為這會讓宇宙提前被吃空，提前走向滅亡。”

“所以宇宙需要陰暗面的存在，需要劊子手的存在，需要怪物的存在，需要定期的屠殺和災難，來幫宇宙清理掉多餘的累贅，讓宇宙更長久的延續下去。”

“生靈的想法，從來與宇宙無關，善與惡，也從來與宇宙無關。”

“而這一點，正是死亡在整個宇宙中不可替代的位置。”

當吐出最後一個詞後，克勞迪婭不禁心中嘆息，她已經明白了當初虛空對她說過的不少話語的含義，她也已經明白了她最後的門檻在哪。

但她不願意繼續向前邁步了，雖然命運已經選中了她，雖然她也只差最後一步就能踏入最後的境界了。

十億年後，死者世界。

暴風王國曾經開創過一個異常輝煌的時代，他的人民征服了諸天萬界，留下了數不盡的英雄事迹與傳說。

然而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沒有任何東西能抵擋時間的偉力，暴風王國的輝煌早已落幕，昔日的王者也早已一一逝去，唯有克勞迪婭仍舊維持着原來的形態，呆在巨樹之下。

巨樹之下，那顆蛋早已廣饒無比，而裡面的符文女子，仍在閉目沉睡，唯有身上的氣息早已超越了半神，達到了極限中的極限，無限瀕臨質變。

克勞迪婭卻始終無法邁出最後一步，此時此刻，她正在等一個人。

很快，她等得人來了，那是一個一身青衫的持劍少女，她梳着發訾，打扮的有點像克勞迪婭遙遠記憶中的古人，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她來自於一個仙俠位面。

“你就是閻王？閻王竟然是一個女的？傳說中閻王不是有很多個，都是男的么？”少女好奇指着克勞迪婭道。

“你說的那些只是我的化身而已，我們都是這個死亡世界的主人，但唯有我這個本體的形象和你有着不可替代的羈絆。”

“羈絆？”少女更好奇了，“你是說你認識我的前世么？”

“何止是前世？”

克勞迪婭笑了起來，面露滄桑和懷念之色，“準確的說，這次已經是我第128740次送你去輪迴了，每一次你死後歸來，我都會在這裡等你，幫你回復你我間的記憶，在你呆夠了後再送你去輪迴。”

“這麼多次？”少女不禁張目結舌。

“沒事，再多次數我也能忍受，我會在這裡一直守望你的，”克勞迪婭笑着伸手按向對方，“現在，請回想起你我間的一切吧，我的愛人。”

“不要，我不要想起！”少女陡然後退一步尖叫道，中斷了對方的動作。

克勞迪婭怔了怔，強笑道：“相信我，這不會抹除你的自我，這只是你我間曾經的一點回憶而已，你如果看了回憶後不想久留的話，我可以立即送你去輪迴，下一世你想要獲得多麼好的身份都可以。”

“不，我不要想起，也不要你的特殊對待。”少女慌亂着就要離開，然而周圍不是瓦爾基里，就是阿努比薩斯、牛頭人、三頭犬等克勞迪婭無聊時的造物，她怎麼能離得開。

克勞迪婭陷入了沉思，在猶豫很久後，她最後嘆息一聲，飛速一指點在了少女額頭上。

少女閉上了眼，然而當她再睜開眼時，她已然想起了一切，在克勞迪婭期盼的目光中，她雙眼漸漸泛紅，和克勞迪婭緊緊抱在了一起，最後吐出了令對方不可置信的詞語。

“不要再等下去了，克勞迪婭，”少女淚流滿面道，“你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這是多麼殘酷的命運。”

“沒事的，”克勞迪婭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部，溫柔笑道：“雖然很多時候我已經無法再跟你一起輪迴，但哪怕等十萬年只能再跟你相處一天，我也是願意的。”

“不，克勞迪婭，你難道還不明白么？”少女陡然掙脫了她，一邊流淚一邊激動道：

“我很懷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那段時間能有你陪伴我真的很快樂，我也很愛很愛你，但是我們的緣分在我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盡了啊，一生一世，那就是我們緣分的期限了，親愛的。”

克勞迪婭怔住了，她想說些什麼，然而嘴唇翕動又不知說什麼好，不知不覺間，眼淚同樣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