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阳神》 罗樵森

最重要的,就是劉太玄的釋懷。

官良非的話,能說通我們所有人,因為這就是道理,這就是事實。

劉太玄面臨了那么大的變數,也算是被茅有三侮辱過。

他能夠想通,才是最難得的事情。

最怕就是他想不通。

現在,卻顯然沒有那個問題了。

“呵呵,本來我就說過,要收常歆做弟子,只是當時的他倔強,前兩日,他也在黑老太太的注視下,拜我為師了。”

“學茅有三的本事,是茅有三情願的事情,他拜師,沒問題。”

“拜我,同樣沒有問題,一個人誰說不能兩個師尊?心誠者為上。”劉太玄的語氣,更顯得開闊起來。

“好一個心誠者為上,你當了觀主,當了半截道人,一下子,境界都提高了哇!”

“那老龔爺豈能落於人後?”

“我要金身,金疙瘩那種,以後我隨時上你們鐵剎山吃香火去。”老龔洋洋灑灑開口。

“佛祖卻要金身度,三清只需泥塑身。”劉太玄笑容滿面。

“換了觀主,連手筆都換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屍丹你不想要了?老龔爺的風水術,你不想借用了?”老龔直翻白眼。

“屍丹?是,我承認,這對仙家來說誘惑力的確大,即便是黑老太太都因此提升了實力,可然後呢?催發了更多的貪婪,更多的憤怒,使得觀主不像是觀主,弟子不像是弟子,要來何用?不要了,不過,若是玄齒金相你願意來指點指點道門風水,我山門翻新,還是可以的。”劉太玄認真說。

“省省吧,老龔爺不給你白打工。”老龔飛速搖頭。

“內心敞開不少,勞煩了官長老為我鐵剎山說話,我這老骨頭也羅裡吧嗦了一大堆,就不打擾羅道長休息,不打擾雷平道觀和登仙道場休息了。”劉太玄這番話,同吳金鑾撇開了一些關係,和神霄金輪之間,也多了幾分禮數,以山門相稱。

“不送。”老龔擺擺手。

劉太玄卻沒下椅子。

椅子直接飛速朝著殿外挪去。

仔細一看,竟是椅子下邊兒有幾隻仙家,馱著椅子走呢。

“好傢伙,真是好傢伙……”老龔一時間咋舌,愣是沒說出來其他話。

“煩請官長老,茅升長老,送我們去休息地方,羅道長要和舊友相敘舊,我們就不打擾了。”吳金鑾和茅升一抱拳。

他們幾人這才離開了大殿。

殿內,就只剩下我和常歆兩人。

常歆看我的神態,依舊充滿了躊躇滿志,依舊充滿了喜悅。

我點點頭,微嘆:“皇天不負有心人,常兄前途不可限量。”

“若非羅道長多處指點,我恐怕早就是山中枯骨。”常歆眼中還是感激。

我一怔。

指點嗎?

真算不上,常歆跟白眼狼那一個決定,他就走上了自己的路。

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時,常歆又道:“近日來,我總是睡不好。”

“為何?”我略疑惑,問。

“總是想到梁鈺,呵呵。”常歆自嘲一笑。

“她找你了?”我再問。

“沒……這倒是沒有,我是想找她的。”常歆如實說。

我眉頭稍稍皺起。

“師尊攔住了,嗯,是太玄師尊,他告訴我,梁鈺跟你走了,他也告訴我,張志異為什么要娶她,我最初覺得,她是抵禦不了那個誘惑,因此即便被算計,她還是接受。”

“師尊卻和我解釋,這只是個開始,即便是我要了梁鈺,尊崇自己所謂的內心,然後呢?丟整個鐵剎山的人,他繼任了觀主,我繼任了小觀主,順道,繼任了小觀主的妻子?這不行,如果要這樣做,他就要我離開鐵剎山,即便因此會和我另一位師尊翻臉,他也在所不惜。”常歆繼續道。

我稍稍鬆口氣,又對劉太玄的硬骨頭,有了另外幾分看法。

“鐵剎山錯了,刮骨挖肉,痛入心脾。”

“我錯了,我識人不明,我心被糟踐。”

“人難能可貴的是看清自己,或許吧,我是說或許,我就算是接了梁鈺到身旁,我失去了鐵剎山的身份,她會看得上我嗎?她可能會覺得,我是個蠢貨吧?她即便會接受我,也是在我有著鐵剎山這一層關係的前提上,否則,她見過了世面,只會一腳將我踹開,或者騎驢找馬的。”

“話難聽了點兒,我認得清自己。”

常歆語氣雖苦澀,但他的確想開了許多。

“白眼狼說,我有很多事情,已經對不起自己了,千萬不能更對不起自己。”

“嗯,我無父無母,現在有兩個師尊,還有很好的未來,不能因此而葬送。”

“就算真要一棵樹吊死,那也得是一棵好樹,不能水性楊花。”

我那股擔憂,才算是徹底放了下來。

“鐵剎山若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找我,道門,應當是同氣連枝,不分古羌,句曲,雲錦或者四規,鐵剎山一樣,仙洞山雷平道觀也一樣。”我說。

常歆眼前一亮,他再度對我深深一鞠躬,才說:“這正是我想說的話。”

我啞然失笑。

常歆經歷過的情緒變數多,他反倒是比正常同齡人更為看得開,想得透。

相比於當初的孫卓,武陵,他的境界,恐怕會提升的更快。

“不打擾羅道長了,您去休息吧。”常歆說。

“和以前一樣,喊一聲羅兄,這才是沒有隔閡。”我如實道。

常歆僵了僵,他才直起腰身來,喊了聲:“羅兄。”

“好!”我重重點頭,說:“常兄,期待你下一次,找我切磋。”

一時間,常歆竟出了神。

我不再多留,邁步走出大殿外,正要朝著先前茅升他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可隱約間,卻聽到了一些微弱的響動。

頓足,左右掃視,卻發現根本沒有什么地方有異響,也不是從四周傳來的。

皺眉,我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趴在地上,耳朵貼在大殿地面,靜靜的聽。

地底很安靜,沒有絲毫異常聲音。

“羅兄你……”常歆的話音自身後響起。

“噓……”我示意他噤聲,更全神貫注的傾聽。

只不過,我聽到的還是安安靜靜。

那響動,好像就是無端響起,或許先前有人走過外邊兒其餘地方,踹飛了石子?我聽力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