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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峽谷的這些天,方哲一直和草木打交道。

他的兩手,撫上過不止一百種的草木,從單純的撫,到曲折,到按壓,等等等等。

中醫看病有望聞問切的說法,而作為一個藥師,辨識草木,在“望”、“聞”之外,“切”也是一個很重要的手段。

所謂“切”,就是用手感受草木的質地。

舉例一個最簡單的做法,比如說摘下幾片樹葉,放在手心裡揉碎。

這有什麼用?

用處很大!

觸感可以傳達出很多東西,它能夠幫助藥師對這草木作一種綜合性的判斷,就如同一個老手藝人,隨便拿根木條一彎,就知道這木條能用來編什麼東西,而又有什麼東西是它不能編的。

也因為此,方哲的兩手沾染了草木的各種汁液。

有些可以洗掉,更多的,不好洗。

所以他現在的手上很不幹凈,不止看上去烏糟糟的,如果湊近了聞,更能讓人掩鼻而退。

但宋楠眼中看到的,卻不是那些烏糟糟。

在方哲的兩手上,在那些烏糟糟的掩映以及背後,她看到是晶若石、瑩如玉。

在《清河十八鑒》的〈容顏品〉以及〈肌膚品〉又及〈骨肉品〉中,對此有專門的描述:

“精之足者,骨堅,若山中石。”

“氣之足者,肉勻,若石中玉。”

“神之足者,肌膚澤且光,若石、玉之得造化之孕育,而生靈秀。”

“具此三相者,不惟父生母養,更得身心涵納,是修之真、修之正、修之深也。”

這是宋楠極為嚮往的修行境界。

然而,她自知,她離這一境界還很遠,遠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達到。

而現在,卻有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人,就以這樣的境界,以及這樣的一種姿態,站在她的面前。

讓她如何不震驚,又如何不怔忡?

此誰家子也!

宋楠其實並不想知道此誰家子,行走在外,沒人會把自己的根腳輕易告之別人,更不用說,眼前之人,那根腳明顯極不一般!

她只是想結識而已。

此等人物,若是不遇着也就罷了,既遇着了,而又未能結識,那必是終身之一大憾!

宋楠都想跟着方哲一起回返鎮中了。

那什麼奇木香,過後再探也罷!

不過想是如此想,做卻不能這麼做,她望着方哲,然後道:

“小妹此行,是想去那峽谷中,一探奇木香之究竟。方兄這是剛在峽谷中採藥歸來?”

“是。”

方哲點點頭。

宋楠打量他的這會兒,其實他也打量了宋楠。

宋楠是他遇到的第二位修仙者!

第一位修仙者那自然是許純華。

讓方哲有點難以相信自己眼睛的是,眼前這位名為宋楠的少女,段位可能比許純華還要高,而且,高不少的樣子!

當初,在許純華的身上,方哲有感受到氣勢。

但那種氣勢,比之現在他在宋楠身上感受到的氣勢,實難以相提並論。

如果把氣勢有形化。

許純華的氣勢是一缸水。

宋楠的氣勢則至少也是一池子的水。

也就是說,如果他的判斷沒有錯誤的話,眼前這個看上去嬌嬌柔柔的少女,前世的高中生年歲,卻已經是比許純華還要厲害的大佬?

而且還是厲害很多!

方哲差點都想再甩一個靈魂鏈接了。可惜靈魂鏈接現在真是用不得!

峽谷中的這一次鏈接,還不知道又為他孕育了一次什麼樣的天譴,在這次天譴未過之前,他是決計不能再動用靈魂鏈接的了。

不然,方哲怕自己挺不過去。

其實,就現在,方哲都感覺挺懸的。

實在是之前的險死還生,把他給嚇得不輕,心裡有陰影了。

“方兄,不知峽谷中有無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

宋楠又問道。

方哲想到了魔鬼泉。

如果他未曾進入大峽谷遇到魔鬼泉,那肯定就是這宋楠遇到了。

他能九死一生地逃脫,其實還是依賴於空間。

有空間方能九死一生,沒有空間那必然是十死無生。

宋楠的修為和他相比不知高還是低,但以方哲估計,兩人相差沒有太遠,反正方哲沒感覺自己受到什麼碾壓性的凌駕。

這種層次的修為,在魔鬼泉面前,是沒有抵抗能力的。

所以也可以說,他救了她一命?

也不止是宋楠,以後,所有進入大峽谷的修者,都欠他一條命!

不過這個事註定是不為任何人知的。

想讓人家請杯飲料都張不出口。

“以宋姑娘的情況,峽谷中縱然陌生,不過也只是陌生之庭園,沒有任何需要注意的地方,宋姑娘只要小心着,莫讓那些太過濃密的草木弄髒了頭髮和衣物就可以了。”

說著這話,方哲揚起了自己的兩手,把那些青黑展示着,向對面笑了笑。

宋楠也笑。

笑靨如花。

也像是一輪皎月陡然在湖水裡蕩漾開,“方兄,等我回鎮,我們再會!”

“再會!”

方哲抱拳拱手。

他的心情其實是有點矛盾的。

既想多見見其他修仙者,又有點不太想見到其他的修仙者。

既想隱藏自己,又知道自己多半是隱藏不住。

當日,壽宴上,他都還沒有修行,就被許純華看破了什麼東西。

看破什麼,方哲不知道。

但他知道許純華必然是看破了什麼!否則,他一江秉南手底下的小年輕,憑什麼得到許純華的另眼相看?

總不會是憑他長得帥吧?

今日,在這宋楠面前,方哲知道自己更是被看破了。

一如他同樣能看破對方不少東西。

這是雙向的。

抬眼,看到江秉南那忐忑且畏縮的眼神,方哲的心情忽地變好,也不想以後在臨海鎮是不是還可以錦衣夜行的事了,他抬起手對着江秉南晃了晃:

“老大,一路順風,我在鎮上等你。”

一直都沒有叫過的“老大”這個稱呼,他這時倒是叫上了。

江秉南苦笑,根本不知該作何回應。

但莫名其妙地,他的心情也忽然變得極好,好到像是童老大昨晚鑽了他的被窩給他暖腳。

怎麼突然間有了靠山的感覺?

昨晚一夜的惴惴,以及來時一路的惴惴,少女給的壓力,那些大漢給的壓力,在方哲這句話之下,一瞬間,全都神奇地消失不見了。

我不需要怕什麼了。

小方會給我撐腰的!